第4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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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上前,雙臂攔他:「將軍,不可!」
一滴淚從眼角流下,我笑得悽婉。
「本殿乃北疆王女,受萬民供奉,理當為他們犧牲。
「戰亂頻繁,百姓受苦,我心有愧。
「此去南梁,一可護我北疆,二來……」
我走近他,柔腸百轉,哀聲道:「我不願將軍再為我所累,違逆父汗了。」
他怔住,滿臉復雜,又忽地將我一把摟住我。
「王女是臣心頭明月,怎會連累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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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細細描摹他的臉,指尖從他眉側傷疤流連,遺憾嘆息。
可惜,愛而不得的才是明月啊。
我澀道:「月兒知將軍對我之心,我又何嘗不是呢?當日大殿之上,我本想抗旨的。」
說到這,我又慶幸:「還好大王兄提醒,雖說他是不想讓親妹妹去和親,可也算給了我成全大義的機會。」
他摟著我的手一緊,喃喃:「大王子。」
我忽略被緊箍的疼,乖巧依偎在他懷裡。
是啊,我都想為你抗旨了,隻差一步,你便可不用違逆王意便能抱得美人歸。
大皇子卻因他的私心拆散了有情人。
你瞧,我多好,臨走時還為你找到轉移你無能背信的活靶子,讓你再無心理負擔。
此後,你隻會記得明月皎皎,卻被烏雲遮蓋。
你的遺憾與怨恨,終會讓王庭之火愈演愈烈。
可惜我不能親眼看到那混亂的場面。
不過,禍亂南梁宮闱不也是很有趣的事嗎?
我看向南邊,笑得越發肆意。
20
「咳咳——」
南梁秀春宮裡,我面色慘白,獨坐窗邊,一身孤寂。
宮女年幼單純,她問,月姬何以傷重至此。
不等我回答,她又絮絮叨叨。
什麼宮人狗眼看人低,苛刻份例,太醫見風使舵,並不願為我醫治,皇上也狠心從不見我。
可憐我這美人就要香消玉殒了。
我虛弱一笑,並不言語。
和親路上,我刻意沒讓盧飛雲護送,遇上兩場刺S,我身受重傷。
一場刺S是我安排的,另一場——
我想起月隱傳來的畫像,心念一動。
世人皆稱,南北有二姝,北疆九殿下貌絕天下,南梁長公主獨掌王權。
卻從未有人提起,這二人竟有八分相似。
怪不得即墨瀾初見我時那樣驚詫。
如此這般,倒是意外之喜。
不過,她與我無冤無仇,為何會派人刺S我呢?
很快我便解開疑惑了。
擱置許久的接風宴上,我這個主角被冷落一旁,卻見了一場絕妙的好戲。
長公主蕭潋滟攜驸馬即墨瀾百般恩愛地出現,眾人行禮之際,我卻看到高臺上那人灼灼的眸光。
那目光我很熟悉,是傾慕,是——
愛而不得。
我幾乎抑制不住笑聲,果真天下烏鴉一般黑,皇室的混亂都如出一轍。
思緒一轉,我便想明白了刺S緣由。
和親之初我還擔心,名聲有瑕之人想入南梁還需多番謀劃,不料南梁竟未置一詞,默許了人選。
當初是蕭潋滟主張的和親,她想要為皇弟求娶一位尊貴的公主助他坐穩皇位,但我想,心慕長姐而不得的蕭連城卻並不願如此。
所以,他默認了我的到來,借我名聲有損壓低我的位份,從正室變為姬妾。
或許,在他心裡,那個位置早有人選了。
我抬眸,看向那個凌厲華貴的女子,暗嘆,他的心上人可未必想坐那個位置。
不然她也不會派人刺S,一心想為弟弟換個好妻子。
而且,在後宮爭寵哪比得上在前朝翻雲覆雨更暢快啊。
正想著,蕭潋滟卻仿佛察覺到我的視線,眉眼清冷地看向我,卻沒有想象中的厭色。
她淡淡道:「既已來了南梁,那就安定下來,莫要多生事端。」
我捂著胸口低咳:「知微定不會辜負長公主所盼。」
她不置可否,再未多看我一眼。
我柔順的姿態,倒引來她身側之人的視線。
驚疑?愧疚?
我對上即墨瀾難辨的眼神,露出久別重逢的歡喜。
他好似被燙到,回避得猝不及防,對身邊人道:「潋滟,入座吧。」
而後牽過她的手,帶她入席,溫柔為她倒酒。
我露出苦笑,眉眼低垂。
「砰」的一聲,誰的酒杯倒了。
我驚看高臺,皇帝滿臉鐵青,拳頭緊握。
接著,他揮去侍人擦拭的手,沉聲道:「到朕身邊來。」
「月姬。」
我無措地看向他,皺眉以示不願。
他命令:「上來,月姬。」
我與他對視片刻,然後不顧他的詫異,恭敬請辭。
「月姬身子不適,請陛下準許月姬先行離去。」
說罷,起身行禮。
我忽視他沉沉的視線,仍伏跪於地,默不作聲。
良久,他道:「準。」
21
小宮女問我為何回絕陛下,那樣不是又很久見不到他了嗎。
我在心底反駁,那可不一定。
昨夜的第一印象留得不甚完美,但應該足夠深刻。
一個同樣為了即墨瀾拒絕他的女人,還與他的心上人如此相似。
他又怎會不多留意幾分呢?
我看向窗外,低聲道:「見或不見,又有何妨呢?總歸不是我想見的那個人。」
小宮女不解:「您想見就去見嘍,何必在這裡徒生煩惱。」
我苦澀一笑:「有些人不是我想見就能見的,他——注定是我此生的不得啊。」
宮女稚嫩,聽不出我話裡的深意。
但該聽懂的也一定會聽懂。
你瞧啊,這個女人和你一樣愛而不得,深情錯許。
你,會不會產生同病相憐之感呢?
我繼續看著窗外,那裡有棵快枯S的桃樹,陪我思念故人,等待來人。
如此三月後,暗處的視線越來越密集。
我想,也該差不多了。
於是我出門散心,碰巧撞上熱鬧的桃花宴。
蕭潋滟端坐主位,眾命婦連聲恭維,就連後宮妃嫔也捧著她。
我出現時她們噤了聲,蕭潋滟面色平靜,問我是否要參與。
我沒回答,踟蹰半晌,問她:「雖有些失禮,但臣妾還是想問一下,即墨公子可還安好。」
她瞬間眼神一冷,不知是為我對她夫君的覬覦,還是對她弟弟的不忠。
「大膽!你身為陛下姬妾,卻懷有外心,該當何罪!」
她還未出聲,一位像是後宮妃子的人先厲聲質問。
我滿臉羞紅,雙目含淚,辯解道:「不、不是……」
未等我說完,其餘人的詰問一聲比一聲大。
我淹沒在眾人言語的利劍裡,驚慌失措。
就在這時,皇帝突然出現,厲喝:「夠了,月姬不過多問一句,竟引得你們這般憤怒。
「難道不該有的感情注定要被踐踏嗎?」
他冷冷地看一眼蕭潋滟,然後將我拉走。
我緊咬嘴唇,險些笑了出來。
這是什麼品種的蠢貨,竟也能坐上王位。
蕭潋滟啊蕭潋滟,我終於抓住你的把柄了。
22
皇帝問我是不是傻,竟任由人罵而不還口。
我小聲道:「她們說的大部分是事實,我又怎麼還口。」
說完,我立刻捂嘴,慌張看他。
他嘆息一聲傻子,看我的眼神漸漸柔和。
我心下冷笑,誰能有你傻,我本隻想多博幾分你的關注,沒想到你上鉤得這麼容易。
一個滿腦子情情愛愛的男人,我遲早送你去見北疆王後,你們才是天生一對。
但眼下白送的菜不能不吃,我猛地跪下:「請陛下恕罪,月姬確、確有二心。」
「您處S我吧,我無悔。」我揚起脖頸,閉眼含笑做等S之狀。
我知我演得過於用力,可誰讓皇帝就吃這一套呢。
他溫柔地扶起我:「好好的又跪什麼?
「朕說過了,感情不該被踐踏。」
我睜大雙眼,不解但感激地看向他。
他柔聲安撫我,我也做出越來越崇拜他,信賴他的樣子。
此後,他經常來找我說話,我也針對他的病情開出了相應的感情方子。
眼見他越來越在意我了,有一天他卻突然問我:「你之前不是被即墨瀾騙過嗎?怎會還如此情深。
「朕還聽說,你與北疆飛雲將軍好似多有糾葛吶。」
我想,蕭潋滟終於把他的腦子撿回來點了。
不過我也不慌,我換上一副不想回憶往昔的痛苦模樣。
「往事臣妾已經不想回首了,但陛下您是臣妾的知己,我不想騙您。
「即墨公子騙我,可以說害我失去了一切。我也曾恨過他,發誓要S了他。可是一見到他,那些恨卻仿佛煙消雲散了,情若能自已,這世上又怎會有如此多的痴男怨女呢?」
我看他一眼,淚如雨下,還強撐著繼續道:「我如今已釋然,即墨公子也是為了他的故國,若是有朝一日陛下能夠掌權,一統兩國,像我這樣的傷心人便不會再出現了吧。」
他不由得靠近我,想要拭去我的淚,我避開:「陛下,您逾矩了,我們說好了,君子之交淡如水。」
他訕訕收回手,又問:「那飛雲將軍又是怎麼回事。」
我打開窗,目視遠方,神情恍惚。
「當初,瀾棄我而去,在大婚夜我險些遭人侮辱,幸得將軍所救,我本對他滿懷感激,可是他……」
我聲音輕顫:「他卻對我心懷不軌,他為逼我嫁他,以幹邑大軍威脅,我不從,他就算計我,讓外公的勢力覆滅。
「我知道,他想折了我的羽翼,讓我孤苦無依隻能嫁他。可是,嫁給不愛的人太痛苦了。與其這樣,我還不如和親,換北疆安定。」
我說到最後,泣不成聲,引發舊傷,咳個不停。
皇帝過來輕拍我的背,我拂去他的手,輕問:「您知道我如今武功皆廢,身子孱弱的原因嗎?」
他心虛了一瞬,我卻仿若不曾察覺,恨道:「是盧飛雲!他得不到我就要毀了我,竟然在和親途中接連刺S。」
「是、是這樣啊。」他底氣不足道。
當然是這樣啊,不這樣你怎會對我卸下防備,又怎會因不能告訴我真相而愧疚呢。
我看著他憐惜的目光,心下滿意,比想象中好騙。
我猜他回去告訴了蕭潋滟,不然她看我的眼神怎會這般遊移不定。
她也在思量,我到底是不是可憐深情的弱女子。
我卻已經看透了她的軟肋蕭連城,而且很不想在後宮裡和蕭連城過玩家家了。
23
南梁有傳言,蕭與即墨共天下,即墨之權勢可見一斑。
與幹邑軍權不同的是,在南梁這個書生氣的國家,即墨是靠著百年清名立身,天子座下文臣滿殿,卻有六成屬即墨。
我亂北疆,要以力破之,若想禍南梁,須從名入手。
我靜靜看著窗外,那棵枯樹漸漸發了新芽,也是,春天要來了。
又幾日,漸漸掌權的蕭連城突發奇想,欲微服私訪,看看百姓安居樂業的盛景。
南國與北疆的大漠風沙不同,是舞低楊柳,歌盡桃花,是畫舫春水繞滿城。
我們尋了一處雅致的酒樓,聽人言語。
許是春闱將至,堂前書生頗多,他們三五作堆議論時事,意氣風發。
有人說自長公主放權後,當今辦的幾件事都算利國利民,可見是明君之相。
皇帝聽罷一喜,還未露出得意,便又聽見有人說:「這算什麼,若不是幾位即墨大人宵衣旰食,天下又怎會這般太平,可任由皇帝施為。
「更不必說即墨世家下一任家主即墨瀾,剛為南梁贏了兩座城,實在是不世功勳啊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