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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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劍指南方,揚聲:「眾將聽令,出發!」
14
涼城形勢一片大好,我到時,盧飛雲正軍營有條不紊地指揮兵士應對梁軍攻擊。
我不著痕跡一笑,看來,提前讓他知道即墨瀾盜走布防圖給他添了很大助力啊。
近年,北疆王愈發多疑,幹邑與寒部的爭鬥也再不能抵消他的猜忌。
我想,內部矛盾不行,那就轉為外部矛盾吧。
即墨瀾不來,我也是要籌謀綁他過來的。
他不來北疆,我如何與這個即墨世家大公子談情說愛,又如何為愛昏頭丟失布防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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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有即墨公子拿出的布防圖,南梁安逸多年,又如何會輕易出兵。
而南梁一旦出兵,我那個怕S的父汗便不會再急著內鬥,對幹邑下手。
借此,我便可讓幹邑與寒部保存實力,順便為北疆王造個心腹——出身寒微卻英武不凡的馬奴將軍盧飛雲。
初時,我有意引他去看即墨瀾偷盜布防圖。
他也沒讓我失望,抓住了這次機會。
他得知此事,並不聲張,反假借天機之名冒S自薦於月凃凃,言一月之內北疆必起戰亂。
北疆王初時不信他,一介馬奴如何窺探天機,但謹慎起見還是加強了邊境防衛。
戰起後,他果然被北疆王召見,而後更是一躍成為王軍統帥。
千軍易得,一將難求,不過這將究竟是王的,還是——我的呢?
我笑著向他走去:「飛雲,本殿來助你了。」
他見了我,先是驚喜,後是皺眉不滿:「此處戰亂,王女何至來此?」
我並不意外他的詰問,在深入了解之後,我便知,他極看不起女子,也最喜女子柔弱姿態。
所以他會在我絕望之際從天而降,在我孤弱之時對我愈發上心。
我找流浪漢自辱,一是為了讓月凃凃打消將我嫁給寒嵇的念頭,二是為了進一步驗證盧飛雲秉性。
那就沒錯了,我喟嘆。
有他在,幹邑與寒部的消失,更不會引起北疆王懷疑。
因為,在他們眼裡,我是被寵壞的、沒用的女子,做出什麼錯事都不足為奇。
我亮出令牌:「見此王令,如王親臨!」
眾將齊跪,我大聲宣道:「父汗令本殿率十萬幹邑大軍前來相助。
「即日起,三軍由我統帥!」
在盧飛雲震驚的眼神裡,我宣了第一道軍令。
「三軍聽令!兵發涼城、慕城、燕城、坎坎、河垣,五線開戰!」
15
我知這是極錯誤的軍令,可那又如何。
南梁二十萬主力由盧飛雲在涼城牽制,其餘四地為兩國邊界,其所屬一直沒有論斷。
進可勝,敗也不用追究罪責。
再加上那城外山林密布,可設伏,也可S遁。
那裡,將是我為幹邑與寒部選的「埋骨之地」。
後面,在南梁與盧飛雲打得火熱之際,其餘四城形勢愈發嚴峻。
我因為突然得知差點做了寒嵇繼室,故而對他十分不滿,屢屢針對,讓寒部損失嚴重。
而雪上加霜的是幹邑與寒部臨陣起了衝突,自己人相爭,彼此消耗。
幾場仗下來,幹邑與寒部竟折損過半,而幹邑將軍也不幸埋骨於金岵山谷。
聽說,盧飛雲在涼城大怒:「女子不堪大用!」
我聽罷,微微一笑,拜別寒將軍與外公。
「外公,師父,此去一別,不知何日再見。
「希望來日再見時,大家的頭發都長了出來。」
我看幾位叔叔舅舅的光頭,樂不可支。
「小混蛋,瞧你出的好主意!」寒嵇指著我佯怒。
月凃凃尊佛,北疆境內佛寺眾多,地位崇高,也可自給自足,是我們化整為零的地方。
我不服道:「我讓外公當和尚都沒讓你當呢,師父,我對你夠意思了。」
寒嵇要來揍我,我四處躲閃:「嘿嘿,你打不著——」
寒嵇氣得脫靴扔我,眾人哄堂大笑。
我一把抓住,捏住鼻子,嗚囔:「真臭啊,不過剛好騙盧飛雲。」
說罷,我轉身擺手,頭也不回:「外公,各位叔叔舅舅,咱們來日再見啦!」
「你這小混蛋,萬事小心——」
「知道了——」
我回他,然後趁著夜色,騎馬衝出山林。
16
剛見到盧飛雲,不等他罵我,我便猛地撲在榻上痛哭。
「飛、飛雲,外公他……」我泣不成聲。
隨從適時遞上染血軍靴:「回飛雲將軍,幹邑老將軍如今隻剩這……」
他不忍再說,七尺男兒淚流滿面。
盧飛雲接過,面色一僵,隨即扔了靴,柔聲安慰。
「王女莫要過於傷心,許是當日夜色昏沉看錯了呢。」
「都怪我,都怪我。」我絕望道。
我低頭哭泣,露出細長白皙的脖頸,顯得可憐柔弱。
他本來慍怒的臉色和緩下來,沉聲道:
「王女不必自責,您女子之身本就做不來徵戰之事。
「敗也算理所應當。
「本將軍會派人前去查驗的。」
我捏緊了拳,又松開,哭聲愈發悽切。
盧飛雲,總有一天,我要讓你將你今時所言混著血吃下去。
你去查啊,去看看你如何被你看不起的女子耍得團團轉。
那山林裡的屍體支離破碎,面目全非,隻餘北疆鎧甲可辨明身份。
我不說,恐怕南梁人也認不出那些是他們的士兵吧。
他們隻會得到小兵們冒S傳出的消息——金岵山一戰,兩軍對壘引發山石滾落,梁軍與幹邑兩敗俱傷。
正如你隻會得知,幹邑不敵梁軍,十萬人馬皆損於金岵山。
所有的一切都會埋藏在谷底,那個被亂石與屍體填滿的地方。
17
此戰到最後,各有損傷。
北疆城池涼城被盧飛雲守住,其餘四城在幹邑與寒部大半兵將隱退後,兩失兩得。
安插在梁軍的探子告訴我,南梁長公主上書梁王,準備和談了。
他們的想法很好理解,本以為有布防圖才出兵,誰知北疆竟加強了防衛。
既已發兵,就算意識到不對也要硬著頭皮打下去,不然帝王威信何在。
打了,又打到兩座城,那便不算白跑。
可繼續打下去,弊大於利,於是和談是最好的局面。
我靠在月隱肩頭賞月飲酒,舒展眉眼。
「和談,或者說和親,於我也是最好的局面啊。」
也可說,這是我圖謀已久,料想中的局面。
再三確認幹邑軍殆盡後,月凃凃就將我召回京城問罪。
我此舉雖暗合月凃凃內心,但他還需借我成全他的名聲。
他當著百官的面罵我無知小兒,禍國殃民,罰我五十軍棍,長跪三天,剝奪月臺一切供奉。
他始終沒有S我性命或褫奪我的封號。
世人道他愛女之心拳拳,我卻冷笑。
無論是萬千寵愛還是法外開恩,月凃凃始終都在打著奇貨可居的念頭。
畢竟沒有寒嵇,自有一堆人不顧名聲想嘗嘗北疆最尊貴的九殿下的滋味。
此時前往南梁蟄伏將是我最好的選擇。
而且,我也許久未見故人了。
我思緒漸消,醉眼蒙眬中,見有人攜著月色為我梳攏亂發,又輕拂我的傷口。
「月隱先去南梁為您開路。」
我面色酡紅,宛如稚子,在她懷裡沉沉睡去。
次日醒來,月隱已消失不見。
我哼笑,盧飛雲將班師回朝,她再不走,我可真要狠下心腸了。
一個背叛我,將布防圖拿給梁人的婢女還好好地在我身邊,難保盧飛雲不起疑。
她走了,自不會有人將一切聯想到我身上。
不過,她走後,這偌大的月臺竟冷清下來。
我坐在碧桃花樹下,闲打棋譜,輕嘆。
「如此清闲的日子,恐難再有了啊。」
18
南梁要求和親的消息隨盧飛雲即將歸來的消息一同傳遍王庭,皇室喧囂。
幾位姐姐要麼是寵妃之後,要麼是外家給力,她們不想離家,便將主意打到我身上。
誰讓我孤苦無依呢?外公因我而S,母後對我恨極,北疆王虛偽的寵愛也日漸稀薄。
於是,遠離故國,和親南梁的任務便落在我的頭上。
我跪於階下聽宣,看著他佯裝不舍的眼神,好笑又心酸。
父汗啊,我曾真的愛你敬你,可你卻從未對我有半分真心。
那麼,我真的禍國又何妨呢?
「兒臣接旨。」我雙手欲接。
「不要!」
兩道聲音傳來,我回頭望去,眼神瞬間變得戚戚然。
「將軍——」
盧飛雲大步上前,行禮之後便要開口。
北疆王臉色低沉,大皇子見狀便出言阻止。
「王妹此番和親,正是戴罪立功,將軍您可剛立下大功,即將加官晉爵,還是不要說些不合時宜的話了。」
盧飛雲一滯,看向我欲言又止。
我暗嘆,權勢果然比情愛動人呢。
不過真巧,我也是這麼想的。
我心下淡然,面上卻十分不舍。
我回看他一眼,然後朝北疆王猛地磕頭,接過聖旨。
「兒臣接旨。」
泣音在大殿回旋,又異常堅定,足夠有心人刻入骨髓。
北疆王一番封賞之後,讓我們告退。
我看向盧飛雲,欲語還休,又堅決地往外走。
在將出大殿時,我與月宿擦肩而過,他傷心欲絕,我卻將他忽視得徹底。
哥哥啊,你要記住這備受冷落的滋味。
當你沒有話語權的時候,任何人都不會將你放在眼裡。
所以,你要去爭,要去搶。
我期待歸來那日,見你高坐王庭。
19
月臺清冷,我孤零零站在樹下,等一人。
初時,盧飛雲被貴族刁難,我給了貴族一馬鞭。
我是看貴族不順眼,但成全了美麗的誤會。
發覺他多次跟蹤我後,我忍著嫌惡思考他的利用價值,於是便有了後來的一切。
我救他,他因我高貴的身份而心生向往,他救我,便覺明月可攀折,我遲早是他囊中之物。
我為情所傷,他愈發愛憐,我戰場失利,他卸下防備,覺得我單純無害。
可這還不夠,不夠深刻。
我碾碎花瓣,花汁洇出。
我看著手心裡緋紅似血的印記,低笑。
我要讓他咫尺之間,得而復失,我要讓他敬我念我。
而這,一場戲足矣。
盧飛雲來月臺尋我,他銀甲還未褪,一身風塵。
紛紛擾擾的落花雨裡,我白衣勝雪,回頭對他溫柔淺笑。
「將軍歸來,恕本殿招待不周,如今我這月臺人走茶涼,徒留幾棵碧桃花作伴了。」
他走上前,怕驚擾了我似的,柔聲細語。
「王女……臣沒能護得了你。」
說罷,他握緊拳,仿若下定決心,轉身。
「臣去求陛下收回成命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