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前男友假惺惺地念了句臺詞，順勢往地上一躺，擺明了消極怠工。

 

我胸膛重重起伏，氣笑了。

 

就知道這孫子靠不住！

 

我拿著電棒，往他腿上狠狠砸了幾下。

 

「動不了了是吧？等會再收拾你!」

 

前男友被電棒電到一陣輕顫，身體發焦、冒黑煙，失去了行動能力。

 

1V2。

 

我的個人技能失效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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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面兩人都有個人技能，再加上一個腦子不正常、處於看戲狀態、隨時可能叛變的前男友。

 

打不過，根本打不過。

 

我飛快溜到門口。

 

學生仔頭一個反應過來。

 

一記巨大的拳頭落在我心口，把我捶到了對面的房間。

 

我兩眼直冒金星，咳出一口血。

 

躺地上掙扎，卻始終爬不起來。

 

「別白費力氣了，我的技能是『巨拳』，可以讓目標散去大半力氣。」學生仔吐槽，「這個技能對大部分鬼怪沒用，但對玩家有奇效。」

 

我點了點頭，「所以，你們才會熱衷於獵S玩家？」

 

「獵S？」學生仔收走我掉落在地的電棒，「我們才沒這麼無聊，誰讓你男人S了我們的隊友，隊友臨S前傳話，讓我們找你報仇。」

 

「男人？」我一愣，「我哪來什麼……」

 

14

 

「別廢話了，趕緊把她吊起來吧。」前男友的聲音響起。

 

我扭頭一看，氣到快吐血。

 

這家伙身體動不了，嘴巴卻很靈活，還知道教唆S人，可怕得很。

 

他不知怎麼說服了學生仔和齊劉海女孩，讓兩位玩家把他運到了這個房間裡。

 

前男友朝我眨了眨眼，「看戲嘛，當然要在頭等席才好看，對吧？」

 

「確實是這樣。」學生仔顯然也有著某種惡趣味。

 

他跟前男友似乎是同類，很有共鳴。

 

「喂，式神，你能叛逃，加入我們團隊嗎？」

 

「不知道。」前男友催促，「你把她弄S試試，看看能不能奪取她的技能。」

 

遊戲對於玩家直接自相殘S，是有一定懲罰機制的，S害玩家的兇手玩家容易觸發「厄運」BUFF。

 

運氣，在遊戲裡至關重要。

 

因此，玩家想S同類，通常會打傷玩家後丟給鬼怪消化，又或者利用鬼怪的規則騙玩家送命。

 

上次，他們騙我被吊未遂。

 

這次，房間裡有現成的倒十字架，適合倒吊玩家。

 

「這個房間裡，怎麼沒有鬼怪？」齊劉海女孩開了口。

 

「還沒觸發『顯形』機制吧。」學生仔不以為意，「先把她吊起來，等鬼怪出來，就有現成的獵物可以享用。」

 

「這麼做太冒險了。」齊劉海女孩謹慎地反駁，「我們不了解這個十字架的用途。還是等鬼怪來，再把她丟給鬼怪解決比較穩妥。」

 

前男友應和：「對，聽她的沒錯。女孩子心思細膩，你以後要多聽聽女孩子的看法。」

 

「什麼『心思細膩』，她就是膽小！如果什麼都聽她的，那不得無聊S了？」

 

學生仔似乎被激怒了。

 

雖然我搞不懂學生仔被哪個字眼刺激到，但他確確實實表現得十分應激。

 

我扭頭看向前男友。

 

前男友神色平靜。

 

對學生仔的逆反，他似乎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。

 

學生仔怒氣衝衝拖起我，往十字架上綁去。

 

四根鐵釘，釘住了我的手腳。

 

鑽心的痛苦傳來，我咬牙忍耐。

 

「女生就是這樣，做事瞻前顧後的，沒一點意思。」學生仔絮絮叨叨，「還是榜十好玩。話說你不疼嗎？為什麼你不尖叫呢？」

 

前男友忽然插話：「聽說倒吊會讓人氣血湧到臉部。」

 

「哎？氣血上湧啊，那榜十會臉紅嗎？」學生仔來了興致，「榜十這種理智冷靜的大姐姐，也會臉紅嗎？」

 

學生仔將十字架撥動了 180°。

 

15

 

我的視野，頃刻間顛倒。

 

大腦迅速充血，臉部滾燙。

 

我看到了一排排拿著倒十字架的幽靈。

 

它們朝玩家團席卷而去。

 

「好疼！什麼東西在咬我？」

 

「十字架，十字架有問題！」

 

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纏鬥聲和咀嚼聲過後，房間安靜了下來。

 

地上多了兩個背包。

 

幽靈們進食完，重新圍到倒吊的十字架面前。

 

貓在牆角消極怠工的前男友，此時卻好端端站了起來。

 

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。

 

為什麼他沒事，我也沒事？

 

這間房的鬼怪攻擊機制，到底是什麼？

 

我還沒開始發力，戰鬥就稀裡糊塗結束了？

 

前男友把我從倒十字架上放下來，滿臉求表揚：「我的演技還可以吧？」

 

「你怎麼知道倒十字架的規則？」

 

「大膽推測。基礎常識，『倒十字架』視為一種挑釁，在遊戲裡挑釁 Boss，我想應該會有驚喜。」

 

說話時，他快速拽出了我小腿上的兩根釘子。

 

我雙腿沒了力氣，癱坐在地上。

 

這種理由，我很難相信。

 

「萬一推測失敗呢？」

 

「失敗就失敗唄。」

 

前男友一副「活著可以，S了也行」的態度，把「活人微S」四個字詮釋得非常成功。

 

「大不了我們做一對喪命鴛鴦。」

 

行。

 

這麼癲的玩法，確實是前男友能幹出來的事兒。

 

果然，我預想得沒錯，這個瘋子跟遊戲的適配度，真的很高。

 

如果進入遊戲的人換做他，他要麼頻繁作S，活不過第一輪，要麼就憑借他的足夠癲，直衝榜首。

 

前男友又快速扯掉我手心的兩根釘子。

 

我疼得直吸氣，汩汩鮮血流了一地。

 

「你走不了路，需要治療。」前男友蹲下去，一把把我薅到他背上，嗓音愉悅至極，「抱緊了，現在是你需要我，對我好一點兒。」

 

……真的很想打他。

 

我掛念著遊戲道具，「等等，讓我舔個包。」

 

「舔什麼包，沒必要。」

 

前男友非常財大氣粗地替我放棄了舔包權，還奪走了我S活要抱著的電棒。

 

氣得我牙痒痒。

 

他盯著我生悶氣的臉，不禁樂了：「生什麼氣，有我在，以後你用不上這些了，開不開心？」

 

我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。

 

小腿受傷、大量失血，讓我喪失了行動能力。

 

我隻能暫時放任自己，短時間依賴他一會兒。

 

就一小會兒。

 

等醒來以後，橋歸橋，路歸路。

 

16

 

「宋氤。」

 

「嗯？」

 

「你是榜十，一定很厲害吧？」

 

「或許吧。」

 

「一定很辛苦吧。你是怎麼做到的？」

 

我冷笑：「當你連續三年無微不至地照顧一個廢柴前男友，連桶裝水都隻能靠你一個人單手拎上六樓的時候，你也可以這麼厲害。」

 

前男友心虛地摸了摸鼻子，轉移話題，「你的個人技能是召喚我？技能名字叫什麼，為什麼拖到現在才使用技能？」

 

「召喚前男友。」

 

「哈？」前男友歪了歪頭，語調微微揚起，笑意克制不住地透了出來，「你就這麼喜歡我？就連個人技能，也跟我有關。」

 

我現在連罵他都懶得罵了。

 

油鹽不進。

 

「技能描述：當你使用技能時，你最討厭的人會出現在你面前。」

 

「最討厭的人……嗎？」前男友聲音輕了下去。

 

「不然，你猜我為什麼堅持這麼久不用技能？」我閉了閉眼，破罐破摔吼道，「誰會想在這麼糟糕的環境裡，再見到自己最討厭的人啊！」

 

前男友沉默片刻，道：「對不起。」

 

我頹然。

 

他總是這樣，在我很討厭他的時候，真誠得讓我失去了所有對質反抗的念頭。

 

他隻是不喜歡我而已。

 

他隻是不理解人類的感情而已。

 

他有什麼錯？

 

錯的或許一直是我。

 

太陽不該靠近黑洞。

 

我忽然想起了什麼，再次睜開眼。

 

我的胳膊掛在他的脖子上，高領毛衣被我拉了一部分下去，露出了脖子上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口。

 

鮮紅的血肉外翻，深可見骨。

 

我隻覺得一陣眩暈。

 

我好像在哪裡見過這樣的傷口。

 

是在哪裡呢？

 

我的大腦在阻止我回憶。

 

回憶裡隻有大片大片的黑暗。

 

我停止思考，問了出來：「你脖子怎麼了？」

 

前男友腳下一頓。

 

他一手保持著託住我的動作，一手不自在地拉高了衣領, 「惡靈吊出來的痕跡。」

 

「傷口怎麼這麼深？」

 

「我肌膚嬌嫩，不行嗎？」

 

他又在發癲了。

 

真就正常不了幾分鍾。

 

我瞬間失去對話的欲望，悻悻趴回他背上。

 

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。

 

但我的大腦, 不想運轉。

 

至少, 在此時此刻。

 

我再次慶幸地想著。

 

幸好這是在遊戲世界。

 

如果在現世, 這麼深的傷口, 他根本活不下來。

 

幸好，這是在遊戲世界。

 

17

 

「宋氤。」

 

大量的失血，令我昏昏欲睡。

 

我強打起精神回應：「什麼事？」

 

「我知道，什麼是『喜歡』了。」

 

我：「？」

 

「喜歡是克制，是付出, 是犧牲，是不由自主, 是不受控制，是失去理智。」前男友沮喪地嘀咕, 「快樂的佔比, 很小。」

 

我嘆了口氣，提議：「等你回到現世，趕緊去三醫院看看，掛精神科。」

 

生S關頭, 他扯什麼「喜歡」？

 

笑話，「喜歡」是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嗎？

 

我隻想活下去。

 

走過這麼多回鬼門關，我更加意識到生命的可貴。

 

活著最重要。

 

我自己最重要。

 

愛來愛去的累不累啊。

 

前男友忽然問：「進來這麼久, 你還沒叫過我的名字。宋氤, 你還記得, 我叫什麼嗎？」

 

「叫什麼重要嗎？你隻是我前男友而已。」

 

我神情漠然。

 

「不管你叫張三, 還是叫李四，你隻是前男友、過去式、一個傷透了我心的爛人。」

 

一個爛人，不值得我去記憶。

 

冷場片刻。

 

前男友哼笑一聲：「你說得沒錯, 我就是個爛人。」

 

「我很累，需要睡一覺。等我醒來, 你就回現世去吧，以後我不會再召喚你了。」

 

我在他背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，倒頭就睡。

 

我已經很久很久沒睡過覺了。

 

迷迷糊糊間, 我聽到一道近乎溫柔的聲音。

 

「睡吧。等你醒來，你會喝上奶茶、養上花草、撸上貓狗，過上你想要的生活。

 

「宋氤, 可以繼續喜歡我嗎？不要討厭我。

 

「算了，喜歡一個人, 太不快樂了。

 

「你還是不要喜歡我了。

 

「……確定贈予積分。

 

「對不起, 宋氤。」

 

一定是做夢吧。

 

我恍恍惚惚地想著。

 

隻有在夢裡，他才會這麼溫柔。

 

現世裡，他隻是個腦子不正常、隻會惹我生氣的神經病。

 

我徹底陷入了深度睡眠中。

 

睡夢中, 有一道聲音，在執著地、不甘心地、反復地追問著：「真的是『最討厭的人』嗎？」

 

我沒有回答。

 

18

 

技能欄裡的【召喚前男友】，黯淡了下去。

 

【召喚前男友：S 級個人技能。念念不忘，必有回響。當你使用技能時, 你最愛的人會出現在你面前。】

 

角落裡多出了三行紅色字體。

 

【本技能為副牌技能。】

 

【使用次數：9/9 次（已消耗完畢）。】

 

【遊戲提示：主牌技能『召喚前女友：S 級個人技能。念念不忘，必有回響。當你使用技能時，你最愛的人會出現在你面前。使用次數：1 次（無次數限制）。】

 

（全文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