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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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公一生徵戰,卻在南梁之役中折戟。
我忘記了他的恨,糾纏上南邊來的男人。
我救他,治他,他騙我,棄我。
在將我丟給一群流浪漢後,他盜走布防圖而逃。
聽人說,他要以我北疆江山為聘,迎娶他的心上白月光。
我輕笑:「真巧,我也要以南梁江山為棋,謀一局君臨天下。」
1
新婚夜,等來的卻不是我的夫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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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群流浪漢闖進新房,他們獰笑著向我撲來。
「美人兒——這裡果然有絕世美人!」
「滾、滾開!」
我滿心驚恐,四處躲閃,渾身卻漸漸無力,任由衣服被撕破——
是那杯酒!
是我的夫君即墨瀾親手端來的酒。
我想起,那時他身著紅衣,面容愈發清俊。
他溫柔道:「喝下這杯酒,我與娘子從此恩愛兩不疑。」
恩愛兩不疑,多美的詞啊,帶著南人的繾綣,讓我沉溺其中。
所以,我雖不勝酒力卻還是一飲而盡。
沒想到,他明知我一杯倒,竟然還往酒裡下了軟筋散。
而那藥,還是當初他說要為我獵白狐做聘禮時問我要的。
即墨瀾,你到底從何時開始算計我的?
身上的手越來越放肆,我絕望地閉上眼,淚如雨下。
突然,變故陡生——
冷光一現,鮮血四濺。
「啊——」賊人接連慘叫。
我下意識偏頭,抖著手,試探臉上的溫熱。
是誰?誰找到了這個隱秘的小院救了我。
「王女恕罪,奴盧飛雲姍駕來遲!」
2
鏗鏘有力的聲音在我心頭一蕩,我睜眼。
眼前,面容英武,衣著簡陋的男人正抱拳單膝下跪。
盧飛雲?是公主府裡的馬奴?
我意識漸沉,迷蒙之間看見他神情緊張地向我奔來。
我嘴角微勾,放任自己徹底昏迷。
醒來後,盧飛雲正單手支在我的床邊,閉目假寐。
我驚疑地,小聲問他。
「你、你是誰?昨夜為何又會出現在那裡……救了本殿。」
我與即墨瀾私奔在外,成親時王庭並不知曉。
所以,我必須問清楚,他為何會那般巧合地出現在我的婚房。
我難堪地咬唇,像隻受了驚的小獸。
他猛地睜開雙目,冷厲的目光見到我後又瞬間柔和。
他再次恭敬行禮,朗聲道:
「奴是王庭馬奴,曾得王女相救,故……」
說到這,他難為情地看我一眼,紅了耳根:「奴私下傾慕王女許久,故……」
斷斷續續的話,足以讓我明白他的意思。
我深深看他一眼,一向張揚的眉眼變得悽絕。
轉頭背過他,泣道:
「本殿如今已是殘花敗柳……又如何能配得上你如此深情。」
「不、您不是,那些人沒得逞。」
他連忙打斷我,慌張地安撫。
我微微向他側身,一滴淚從眼角滑下,剛好滴到他的手上。
他被燙了一下,猛地收回手,有些恍惚。
「王、王女……」
此時,涼風恰巧穿窗而過。
紅紗帳被風吹得散亂曖昧,珠簾清脆鳴響。
我斜靠床邊,他端跪於地。
我低頭,對上他漸漸失神的眼,滿目依賴。
我啞著嗓子,悲弱地祈求。
「飛雲,他、騙了我。
「如今,本殿就隻有你了……」
是誰的心跳如擂鼓,是誰的呼吸變得沉重。
我佯裝不知,任他的手,不由自主地撫上我的臉。
「王女……奴願用命保護王女!」
3
待他走後,我輕咳一聲。
「盧飛雲回王庭了?」
有人步履輕巧地來到我身邊,拿著帕子給我拭淚,有些心疼。
「剛走。
「殿下,何苦要做這樣一場戲?
「險些讓那些腌臜貨真傷了您。」
我輕笑:「騙人先騙己,不真實,又如何讓即墨瀾和盧飛雲相信呢?」
我拉住臉上的那隻手,低低道:「月隱,你也知道的,我如今是個什麼處境?
「父汗捧S我,母後想賣了我去幫她那無能養子,哥哥姐姐們也都欲除我而後快。」
我像是想起什麼可怕的事情,渾身不住地發抖:「他們……都要S了我。」
我忍不住哽咽,絕望地看著眼前的女子。
「我的身邊,除了你,竟無一人真心。
「月隱,沒有人會愛我的。
「不,奴婢愛您,奴婢愛您。永遠愛您。」
月隱反握住我的手,緊緊地,灼熱地。
反復重復。虔誠地像是誓言。
我轉悲為笑,欣喜地撲進她的懷裡,抱住她。
她也緊緊地抱住我,撫摸我的背。
我滿足地閉上眼,我的好姑娘,你說的要永遠愛我。
你要說到做到啊。
不然……你不會想知道月臺裡的碧桃花,為何會那般灼灼。
4
月隱剛帶我回月臺,王庭就派人傳了旨,要我即刻進宮。
也對,與我私奔的野漢子偷了北疆布防圖跑回了南梁,還立刻派兵攻打邊城,他們當然要治罪。
治我這個北疆王最寵愛的王女,幹邑將軍最看重的外孫的罪。
我讓月隱幫我換了大紅騎裝,在她擔憂的目光下,踏上紫微,一騎絕塵。
馬經過官轎,我一鞭抽去。
主人怒目而視,我哈哈一笑。
「不長眼的狗東西,你擋著本殿的路了。」
說罷,揚長而去。
百姓竊竊私語,大概還是那些九殿下肆意妄為,刁蠻霸道之類的話吧。
我聽了七年,一點也不膩煩。
哦,除了眼前這個。
5
「月知微!你怎會如此妄為,又是私奔又是弄丟布防圖。
「你……你簡直就是爛泥!自己不學好還要連累你王兄!」
雍容華貴的美婦人喘著氣,恨聲道。
這不像是對她的親生女兒,而像是對她的S敵。
「母後,您消消氣。
「月牙兒也是受人蒙蔽啊。」
一旁的少年貼心地給她倒茶,撫背順氣。
王後的臉色也漸漸和緩,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。
我冷笑,好一副母慈子孝。
我抬頭看向那少年,厭惡至極。
他名喚月宿,是我母親與我叔叔的兒子,是我同母異父的兄長。
當初,北疆王還是他父,可惜短命,這王位連同他妻子都被如今的北疆王奪去了。
王後痴戀前夫君,對他愛屋及烏,憎惡現任北疆王,對我恨之入骨。
我不想再看這惡心的一幕,推脫要去見父汗,拱手告辭。
不料月宿卻追了上來,擔憂道:
「月牙兒!你要小心大王子與二王子!」
6
我頓下腳步,冷冷地看他。
他卻渾然不覺,靠近我,小聲道:
「他們打算將你嫁出去呢,好像是寒老將軍。
「哦?這樣啊,那你為何要告訴我呢?
「母後不也早就想把我嫁給他,為你拉攏助力嗎?」
我拉近了距離,在與他咫尺之間低聲道。
呼吸好似在糾纏不休,他漲紅了臉,卻並未後退。
「我、我不想你嫁給他,他年紀都足以當你阿公了。」
我忽地輕笑一聲:「你不想?
「那我不嫁給他,嫁給誰呢?」
「你,嗎?」我靠近他的耳邊,溫柔吐息。
他猛地後退一步,白淨的臉通紅,看向我的眼眸也氤著微微的水光。
他嗫喏:「我……不是的……」
看著他單純的樣子我就來氣,母後,這就是你千方百計要扶上位的人嗎?
如此軟弱,又如此——
「惡心。」我倏地收了笑,冷道。
「什……什麼?」他不解,小鹿般的眼睛可憐又可愛。
我卻心硬如石:「我說你惡心啊。
「月宿哥……哥。
「對自己的親妹妹懷有不軌的心思,還不夠惡心嗎?」
我無辜地看向他。
他瞬間煞白了臉,眼裡滿是受傷與委屈。
他看了我一眼,像隻被箭射中的白兔,跌跌撞撞地逃離。
我微笑目送,還真是不堪一擊呢。
7
我有時候在想,我可真是無恥啊。
在他無依無靠時,派人欺負他的是我。
在他滿身是傷時,伸手拉他的人也是我。
引誘他的人是我,倒打一耙的還是我。
不過,誰讓他這麼弱呢?
他單純且不合時宜的天真,遲早要像他的父汗一樣,被人吞噬殆盡。
在北疆王庭,弱就是原罪。
可我不得不先示弱於人,尤其是在老眼昏花的北疆王和不學無術的哥哥們面前。
「王妹!你怎可如此大膽妄為。
「如今南梁兵臨城下,你該當何罪!」
眼前這個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男人,是我的血緣上的大哥。
他連責罵也喊得有氣無力。
一旁陰險的二哥火上澆油:「是啊,雖然父汗寵愛你,可你也不可拿北疆萬民開玩笑啊。」
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數落我,我卻默不作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