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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蔣衛東自然不是得了腎病,他這次過來,是和方靜宜看不孕不育的。
我聽廠裡的人說,方靜宜生了個女孩,蔣衛東的親媽不樂意,生完便催著兩個人再生一個。
但是偏Ṭů₎偏方靜宜月子坐得不好,月經來得斷斷續續,努力了幾年也懷不上。
後來,一家三口回城之後,和蔣衛東的親媽住在一塊兒,矛盾便逐漸多了起來。
方靜宜託人找關系,找了個藥材廠的臨時工的活,本來算是收入穩定,也能夠貼補家用。
但她的工作需要上夜班,便常常顧不到家裡。偶爾讓蔣衛東的親媽管一下女兒,也被橫挑鼻子豎挑眼的。
蔣衛東的親媽家裡的事情全都不做,卻熱衷於催生。
方靜宜生不出來,便催著他們去醫院看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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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看不孕不育哪裡有那麼容易。
不僅要錢,還要時間。
而蔣衛東的親媽隻是上下嘴皮子一碰,不僅給不了錢,連他們去醫院的時候看一下孩子都不願意,這才讓方靜宜在醫院裡發了火。
可是,發火又有什麼用呢?
14
幾天之後,我正在看診,蔣衛東突然闖了進來。
他眼睛猩紅,一把攥住我的胳膊:
「許麗然,我和方靜宜結婚的時候,你為什麼不阻止我?你明明知道,我要娶的人,是你啊!」
我和身旁看診的老大娘都被嚇了一跳。
「蔣衛東,你發什麼瘋啊?」
我想要將我的手奪回來,可他不僅不放,反而攥得更緊了:
「你明明那麼愛我,不管我怎麼樣你都不離不棄,為什麼不和我結婚了?
「許麗然,你是不是特別在意方靜宜的存在?那好,我和她離婚,娶你好不好?」
一套言語下來,不僅是我,就連一邊看診的老大娘都驚呆了。
我終於將手奪了回來,一揚手,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。
「蔣衛東,你能不能聽一聽,你自己究竟在說什麼?
「你看看現在的你,憑什麼要我嫁給你?憑你沒工作?憑你不要臉嗎?」
他捂著臉頰,一臉的難以置信。
半晌後,突然用手指著我:
「許麗然……你是不是……也重生……」
我冷笑著看他:
「我怎麼樣都和你無關。
「我隻告訴你,你根本不配說娶我的話!從前不配!現在更不配!你現在趕緊滾,否則等保衛處的人來了,就得讓你去派出所見了!」
一旁的老大娘終於尋思出味來了,叉著腰擋在我面前:
「就是!什麼都沒有還想娶許醫生!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張臭臉!」
蔣衛東受的刺激不小,即使被我這麼說,還是站在那裡喃喃自語。
最後,還是保衛處的同事來了,將他送進了派出所。
派出所以擾亂公共治安和騷擾婦女罪,關了他十五天的禁閉。
我聽裡面的人說,即使被關進去,他的嘴裡還一直在念叨著我的名字,說著「重生」「命運」等別人聽不明白的話。
15
聽到別人這樣轉述,我徹底確定,蔣衛東是真的重生了。
隻不過,就算他重生了、後悔了又怎麼樣,有些事情,不是重生了,就能夠恢復原樣的。
從派出所裡出來,蔣衛東又不S心地找上了我。
但醫院保衛處的同事早已經盯上了他。
隻要他一過來,便會毫不留情地被掃地出門。
沒法進醫院,他便隻能回工廠門口蹲守我。
我沒有防備,被他攔過兩次。
一次是他將皺皺巴巴的情信塞進我手裡,上面的文字肉麻到讓人酸掉大牙。
一次是他遞給我一朵百合花,讓我直接丟進了垃圾桶。
第三次,當他又一次攔在我面前,低著頭遞給我一本書的時候,我將身後的人向前一拉。
方靜宜的臉漸漸地從陰影中出現。
天色漸暗,我幾乎看不清她的表情。
卻能聽到她顫抖的聲音,緩慢而破碎:
「蔣衛東,你不是跟我說,你不愛她嗎?
「可你為什麼又對著她做這些事?」
她一把將蔣衛東手中的書搶過來,聲音更加顫抖。
「你送她《飛鳥集》?蔣衛東,你還記得嗎?這是在村子裡,你第一次對我念的詩啊!」
蔣衛東的嘴唇也哆嗦了半天。
似乎在回顧兩輩子他和方靜宜的愛情,可是回顧到最後,也隻是咬著牙說:
「方靜宜,我曾經以為我愛你,但實際上,隻是歉疚而已,我實際上真正愛著的人,一直是……」
「啪」!
響亮的一巴掌拍在蔣衛東的臉上,臉頰迅速浮起了紅印。
蔣衛東氣得臉都紅了,可方靜宜更是氣惱,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,相互指責了起來。
方靜宜哭訴著自己嫁人之後的不容易,罵蔣衛東狼心狗肺。
蔣衛東挨了一巴掌也忍不了了,轉而謾罵方靜宜是下不了蛋的母雞。
我看著曾經情意款款的兩個人,如今對罵得像當世仇人,眼前不由得浮現起前世彌留時,蔣衛東曾經對我說過的那些話。
我質問他為什麼和方靜宜在一起,他隻是淡然地說:
「她文弱、嬌小又天真,哪裡像你這種女人,俗不可耐。
「我容忍你一輩子,已經很不容易了,難不成,你還指望我愛你,像愛她一樣?」
我忍不住笑了。
16
蔣衛東似乎認為,隻要他和方靜宜離婚,那我一定能夠原諒他,和他結婚。
因此他主動向方靜宜提出了離婚。
方靜宜領著楠楠找到我時,幹澀的嘴唇向上勾了勾,勾出一個苦笑:
「他說,他和我的婚姻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錯誤。
「可他如果從來沒有愛過我,為什麼當初又對我那麼好呢?」
「也許他就是賤呢?」
我笑著說。
方靜宜認真地端詳著我,突然說:
「許麗然,我真的希望,我能夠跟你一樣,灑脫開朗,自由自在。可是我……」
我沒有說話。
我知道,上輩子我和她之間的龃龉,大多是因為蔣衛東。
如今他們婚姻失敗,我早就不記恨方靜宜了。
可是,讓我給她做心靈按摩,我自認也沒那麼大方。
她見我沒有說話,便繼續說:
「我昨天回家,我媽大罵了我一頓。罵完之後,今天又說親戚介紹了一個鳏夫,讓我去相相看。」
她聲音苦澀:「許麗然,你說,咱們女人一定要靠著男人才能過活嗎?」
「那是你,不是所有的女人。」
我的話語讓方靜宜沉默。
她頓了頓,又問:
「我走了,你要接受蔣衛東嗎?」
沒等我回答,她自嘲地搖了搖頭:
「我真傻,他那麼積極地和我離婚,不就是為了給你騰位置嗎?」
說完一邊帶著楠楠往回走,口中還自言自語:
「我還在期待什麼……」
等方靜宜走後許久,我的心裡依然因為她剛剛的那句話而久久震驚。
女人犯傻起來,離婚都救不了。
隻希望蔣衛東再找上她的時候,她能別那麼蠢了。
蔣衛東確實會找上我,不過那個時候,我應該已經不在這個城市了。
前兩個星期,院裡選拔援藏的醫生,我已經報了名。
等待我的是寬廣的天地,又有他什麼位置呢?
(正文完)
番外-蔣衛東
1
許麗然走後,我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寂。
我不明白,許麗然上一世那麼在乎方靜宜。
她要的,不就是我和方靜宜一刀兩斷嗎?
可是為什麼,這一世我幹脆利落地和方靜宜離了婚,她卻離開了?
我不明白,但我心裡覺得,許麗然隻是想不通。
等她想通的話,會回來找我的。
2
重生之後,雖然我沒有讀大學,也沒有一個穩定的工作,沒有一個好單位,但是我有前世的記憶。
我相信,憑借我的聰明才幹,即使不上大學,我也能夠掙出屬於我的一片天。
我準備開始創業。
可是,沒有第一桶金,一切比我想象中更加艱難。
我試過擺地攤、做小吃、盜賣盜版碟片,可是賣的胸罩被人罵耍流氓、小吃攤子被小混混一把掀了,還要我賠醫藥費,碟片更是被連鍋端,還進去蹲了一年。
我想趁著房地產市場一片向好,多投資購買一兩套商鋪,可是也沒有人願意借給我錢。
一晃就是十年,其他人似乎都生活得很好,很平穩;隻有我仍和母親住在狹小的一室一廳內,裹足不前。
3
那天在醫院見過許麗然後,我回家躺在床上,半天沒說話。
我滿腦子想著白天在醫院見到的許麗然,看著她穿著白大褂身姿綽約,看著她看病時又專注又專業。
聽別人說,她學歷高,在名校讀了碩士出來,年紀不大便已經是腎內科的副主任醫師,前途無量。
真後悔啊!
如果……如果當初我進城不帶著方靜宜,就能和許麗然結婚了?
對吧?
原本應該上大學、事業有成的人,應該是我蔣衛東啊!
都怪方靜宜!好端端偏在那時候懷孕!我因為忙著照顧她根本沒空好好復習,最後名落孫山。
而下一年,孩子出生了,我在母親和妻子之間左右為難,便幹脆放棄了高考。
再然後……
家宅不寧。
而這一切錯誤的起點,就是和方靜宜結婚。
4
門外又一次傳來方靜宜和母親的爭吵聲。一個說面沒有了,另一個則陰陽怪氣地問為什麼不買。
母親又提起了許麗然。
話裡話外都說方靜宜比不上許麗然,說我娶錯了人……
方靜宜直接哭了起來:
「媽!你要真瞧不上我,我帶著楠楠走算了!我絕對不拖累衛東!」
母親也哀嚎出:
「我說的可都是實話!要不是你這個喪門星,我早就享福了!還用為了這塊八毛的愁破頭?」
聽不下去了!
我破門而入,拳頭握起,直接擂在桌子上:
「都別說了!」
都安靜了。
都滾吧。
5
親戚們和我們來往的越來越少,向他們ŧúₜ借過錢的,更是不讓我踏進他們的房門一步。
切,都是一些勢利眼的蠢貨!
那些個蠢人,我一個都不願意見。
他們都看不到,我隻需要一個機會,隻要一次託舉,我就能上天了。
他們為什麼不幫我呢?
我心裡頭苦悶,可沒想到屋漏更糟連陰雨,母親病了。
她那天出門,見到了方靜宜和再婚的丈夫站在一起, 一時激動, 得了腦淤血。
醒來之後, 已經成了半癱。
我沒錢給她治病,隻能等她醒了之後,拖著她回了家。
我心裡想,如果許麗然在的話, 一定不會變成這樣。
畢竟, 上一世我媽愛吃重油重鹽, 但因為許麗然的精心照顧, 她S了,我媽都活著呢!
6
說起來,許麗然如今的醫術, 也有幾分是照顧老人得來的呢!
對了,許麗然,許麗然怎麼還沒回來?
我想去找她, 但沒有錢,還得在家照顧我媽。
隻能等她回來了。
照顧老人的日子難熬。
永無止境的屎尿,暮氣沉沉的房間, 像是一眼望不到頭。
我每當難熬的時候, 便又會想到許麗然,想起我們上輩子的事。
上輩子,這些事情永遠都不用我來操心,許麗然一個人就可以搞定。
可我當時,為什麼沒有多誇誇她呢?
我想,等許麗然回來, 我一定要將這些心裡話, 連同我給她寫的那些詩, 都念給她聽。
我在我媽的病榻前頭苦苦熬了兩年,一直到把我媽熬走,許麗然終於回來了。
而她這次回來, 居然帶著丈夫和孩子。
聽說, 她的丈夫也是一位援藏的大夫,在地震裡救了許麗然,兩個人便走在了一起。
這次回來,兩個人是準備回來安家的。
可是, 我不信。
我不信他們說的那些話, 我結婚那麼久, 許麗然都沒有結婚, 她肯定在等我。
我聽說許麗然要在大會上作為援藏楷模發言, 我便立馬套上衣服去找她。
隻要找到她一問, 我們的誤會就能解除了。
我相信,不管之間橫亙了什麼,我們兩個最終還會在一起的。
我飛奔著見她, 絲毫沒注意身後的喇叭聲。
等反應過來後, 已經來不及了。
突如其來的一陣劇痛。
隨後,我看著我的血噴濺而出。
我看著我的身體在空中翻轉一百八十度,我看著我的頭重重地磕在地上, 紅的白的流出來,流了滿地。
我突然覺得很輕松。
可是,許麗然呢?
我還沒去找你啊……
我怎麼……就找不見你了呢……
(全文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