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找S對頭退婚那晚，我忽然能看見彈幕：

 

【不要衝動啊女鵝！你S對頭暗戀了你整整十年啊！！】

 

【什麼S對頭，那是青梅竹馬，超好磕的，傻*天降退退退。】

 

【我嘞個深情男二，錯過今天就得摸著女主的發簪孤獨終老了。】

 

我揉了揉眼睛，看向S活不肯退婚的謝知行。

 

鬼使神差問了一句：

 

「你想和我成親嗎？」

 

1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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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知行臉上依舊噙著和我鬥嘴的慣常笑容。

 

仿佛我又提出毫無S傷力的問題。

 

隻不過不自覺雙手抱胸。

 

每次他吵不過我，都會做這個動作。

 

「想什麼呢？我隻是和你一樣，不想主動退婚，挨我爹棍子。」

 

話音剛落，彈幕忽然加速閃爍，看得我頭暈眼花。

 

【喲喲喲不想，那你幹嘛不吃不喝跪了三天三夜，求你爹提親啊。】

 

【人S了嘴還是硬的。】

 

【可女主找他退婚，他現在說不想，不是道德綁架嘛。】

 

我心念一動，盯著他好看的黑眸，重新問道：

 

「如果我不想退婚，你願意和我成親嗎？」

 

彈幕的歡呼聲晃到我的眼睛。

 

即便如此，我還是有一瞬清晰地捕捉到。

 

謝知行的完美笑容面具碎裂。

 

隻是隨後他像忽然想到什麼，恢復如初：

 

「虞向晚，想戲弄我？可惜我不會上當的。」

 

他說完熟練縱身躍過牆頭，回了自己家。

 

我想了想沒叫住他，坐在院子的一方月色裡，研究哀號不止的彈幕。

 

許久才明白。

 

我是一本古早虐文小說的女主。

 

謝知行是為我散盡所有家產，最終不知所終的深情男二。

 

我沒去思考為什麼我是女主，謝知行隻是男二。

 

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。

 

他心悅我這件事，要是真的該多好啊。

 

2

 

我爹是當朝右相，謝知行他爹是左相。

 

他倆每天在朝堂吵得像烏眼雞。

 

連帶我和謝知行從小就不對付，每天都琢磨怎麼壓對方一頭。

 

我自幼習畫，八歲時一幅《神龜祝壽圖》名動京城。

 

連頗有威望的長公主都贊嘆不已。

 

我興衝衝跑去向謝知行炫耀。

 

他上下左右鑑賞許久，挑眉訝異道：

 

「你這是畫的王八戲水？」

 

當然我也沒放過他。

 

謝知行非給我展示新學的劍法。

 

我看著烈日下汗水和眼眸都亮晶晶的他，做作搖頭：

 

「你傷到我的眼睛了，賠錢。」

 

我們就這樣互相貶損長大。

 

直到半年前。

 

我出門去普濟寺上香，遇到土匪。

 

無人的竹林深處，我被好幾個人圍住，絕望舉起發簪不知所措。

 

謝知行的聲音懶洋洋響起：

 

「喂，你們不知道嗎？隻有我能欺負她。」

 

他脫下外衣披到我身上，拿走我的發簪。

 

「捂好眼睛，免得你又說傷了眼，訛我一筆賠償。」

 

我當然沒聽他的，從指縫間偷看。

 

謝知行以一敵五，依舊遊刃有餘。

 

直到其中一人忽然調轉方向，舉劍刺向我。

 

他才亂了章法，不假思索用左臂擋下這一擊。

 

從那天起，我對謝知行有了不一樣的心思。

 

我特意梳妝打扮，借著探傷的名義，想讓他看到我不一樣的溫柔面。

 

卻聽見他對朋友說：

 

「世間萬千姑娘，我唯獨不會娶虞向晚。」

 

這便是我去找他退婚的緣由。

 

我不希望他迫於婚約，違背意願和我捆綁在一起。

 

彈幕卻完全顛覆我的想法。

 

我試探性問彈幕：

 

「那你們知道他當初為什麼說絕不娶我嗎？」

 

睜大眼看了許久，眼前隻飄過無數【*******】。

 

也是。

 

這事兒除了他自己，估計沒人知道。

 

退婚前我一定要先弄明白。

 

謝知行心裡的真實想法。

 

3

 

我思索許久，也沒想到探明謝知行心意的好主意。

 

彈幕瘋狂勸我買點吐真劑給他灌下去。

 

我覺得有理，準備去酒莊多打些酒回來。

 

剛出門走上主街沒多久，路邊趴在地上衣衫褴褸的人，朝我伸出手：

 

「救救我……」

 

我心有不忍打開荷包。

 

彈幕像被捅了窩的馬蜂似的，憤怒在眼前亂飛：

 

【啊啊啊女鵝別救癲公男主，會變得不幸！】

 

【大街上人來人往，誰家好人找弱女子求助啊，癲公男主不要太明顯。】

 

我停住摸碎銀子的動作，看彈幕介紹。

 

面前的乞丐便是本書男主周駿。

 

今天我救了他，他會跟著我回府報恩。

 

不過所謂的報恩。

 

就是攪黃我和謝知行的婚約。

 

讓我家背上謀反罪名滿門抄斬。

 

拿我第一個孩子祭天討好其他女子。

 

……

 

成就一段甜齁他痛S我的甜痛愛情。

 

我看了又看，才確定他真是男主而不是反派。

 

忍不住感慨。

 

在野外救男人真的會倒大霉。

 

我分神看彈幕，周駿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：

 

「小姐，我願意一輩子對你好……」

 

我正想抽出手，彈幕又開始滿天亂飛：

 

【完了完了，男二在她背後全看見，準備退婚成全女主了。】

 

【多好的男二，怎麼這種時候就得癔症了，堂堂左相家的公子，面對乞丐會覺得自卑。】

 

【樓上不懂，這是流落民間的高貴血脈，未來開國皇帝，十國守護·傻缺男主光環，男二當然會自卑啦。】

 

我顧不上掙扎，猛地轉身，果真看到謝知行異常蒼白的臉。

 

他視線SS落在我和周駿交握的手上。

 

緊緊攥住的右拳青白。

 

接著他緩緩抬頭，與我四目相對。

 

那一秒仿佛定格成永恆的畫面。

 

最後謝知行忽然轉身，大步離開。

 

我盯著他急劇起伏的瘦削肩膀，急急喊道：

 

「謝知行，這兒有登徒子，還不快來幫我！」

 

4

 

謝知行腳步一頓，緩緩轉向我。

 

臉上閃現過一縷奇異的光彩。

 

【我開著日光燈玩手機，忽然覺得周圍都暗了，原來是手機裡男二正在發光。】

 

【女主竟然轉身叫住男二，太好了是長嘴女主我們有救了！】

 

彈幕誇得我有些不好意思，手腕忽然傳來一陣劇痛。

 

「小姐，我不是什麼登徒子，隻是想求你幫我。」

 

哦對，身上還粘著狗皮膏藥呢。

 

我使出全身力氣向後退：

 

「不幫，放開我！」

 

「我就不放手。」

 

周駿看著孱弱，力氣卻出乎意料大。

 

「你這麼有錢，又花不完，給我點怎麼了？」

 

我簡直要被氣笑，沒留意謝知行逐漸靠近。

 

撞進帶著他獨特清冽氣息的懷抱中。

 

謝知行站在身後。

 

一手虛攬我的肩，另一手精準攥住周駿糾纏的手腕。

 

稍用力周駿就吃痛松手。

 

「我看你腦子也沒什麼用，怎麼不捐給有需要的人？」

 

看著周駿落荒而去的背影，心裡一陣爽快。

 

此時才發覺不知何時，我與謝知行十指交扣。

 

可我顧不上小鹿亂撞，因為我發現。

 

手心黏糊糊的，全是血。

 

我翻起他手掌，掏出手帕包扎汩汩流血的傷口。

 

心疼又驚訝：

 

「你怎麼受傷了？」

 

他移開閃過慌亂的視線，淡淡道：

 

「沒注意，天冷凍傷了吧。」

 

誰凍傷會落下血洞啊。

 

還好我習慣此時看彈幕。

 

【懟男主懟那麼好，這會兒又不長嘴了。】

 

【說啊，說你剛剛看見她和癲公男主在一塊吃醋，就攥著她發簪刺傷自己了啊。】

 

【信男二會說，還不如信我是秦始皇。】

 

說實話，我也更信那人是秦始皇。

 

大概感受到我哀怨的目光，謝知行眉頭微蹙。

 

視線落在乞丐男主離去的方向上。

 

「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，我還有正事要忙。」

 

彈幕像水滴進熱油，又開了鍋：

 

【還～有～正～事～要～忙～男二你的正事就是繼續跟蹤女主唄。】

 

【樓上的我賭五毛，男二是想去教訓男主，趁現在女主支持，此時不做待何時。】

 

【女主別放他走啊啊啊，就現在給他上吐真劑！明天就給我原地成親！】

 

我臉皮一燙，一下子想起出門的目的，急忙拉住謝知行的衣袖：

 

「等一下，還有別的事。

 

「我們來比比看，誰的酒量更好。」

 

5

 

我和謝知行去了最大的酒樓春風樓。

 

相傳這裡特產的桃花醉，隻需一杯。

 

就能醉得人吐出所有真言，皇上甚至會用它測試臣子的忠誠。

 

百試百靈。

 

我將荷包裡所有銀子一股腦兒塞給店小二。

 

他上菜時朝我輕輕眨了下眼，我立刻明白。

 

他已偷偷將謝知行的酒換成桃花醉。

 

我和謝知行一杯接一杯喝著，誰也不服輸。

 

房間很快騰起繚繞的酒氣，模糊他的眉眼。

 

謝知行好不到哪裡去，低垂頭，僵硬重復喝空酒杯的動作，似乎已醉了酒。

 

看著喝下整壇桃花醉的謝知行，我搖晃頭湊過去。

 

雖然隻有我們兩人，還是刻意壓低聲音。

 

增添鼓動人說實話的效果。

 

「謝知行，如果虞向晚不想退婚，那你想不想同虞向晚成親啊？」

 

謝知行看起來極力想思考，卻抵不住酒精的麻痺。

 

隻能一味喃喃我的名字和「成親」。

 

忽然間，喝酒後本就微微發紅的皮膚漲成豬肝色。

 

他猛地抬頭，迎面撲來濃烈的酒氣。

 

我有些睜不開眼，隻能感覺到他溫暖的鼻息越來越近。

 

最終停在我耳垂邊。

 

結結巴巴的聲音吹得耳畔一陣戰慄，我跟著心痒痒：

 

「我……」

 

6

 

我屏住呼吸，期待謝知行說下去。

 

偏偏這時婢女杏然急匆匆闖進來：

 

「小姐，老爺讓你盡快回家！」

 

鑼钹似的嗓門嚇得我一激靈，謝知行紊亂急促的氣息猛然停滯，仿佛也從夢中驚醒。

 

他拉開與我的距離，結結巴巴丟下一句：

 

「我還有正事要忙。」

 

我「騰」地起身，試圖抓住他：

 

「等一下，先回答我！」

 

他的衣料擦過指尖狡猾溜走，我借助座位優勢，先一步擋在門前。

 

謝知行刻意避開我的目光，踉跄後退，直到背抵牆。

 

我試探性靠近，他幹脆雙手撐住窗沿，縱身一躍。

 

翻窗逃走。

 

同樣的招數對他隻能使用一次，得想新法子了。

 

【老小子是明白怎麼招人煩的，這麼關鍵的時刻出來搗亂。】

 

我閉上眼，不再看蒼蠅般亂飛的彈幕。

 

腦際卻一直不爭氣回想。

 

謝知行迷醉的雙眸，溫熱顫抖的氣息，寒風中呼呼作響的破紙窗。

 

到家後我依然悶悶不樂。

 

我爹似乎完全沒發覺我的異樣，樂呵呵拍了拍我的肩膀：

 

「好閨女，給你介紹爹的救命恩人。

 

「我今天出門犯了心疾，多虧他出手相救。

 

「今後他就住在府裡，你們年紀相仿，可不許欺負人家嗷。」

 

我爹每月請平安脈，素來身體康健。

 

怎麼突然就得心疾了？

 

我一下忘記謝知行的事，擔憂望向我爹。

 

他同往常一樣。

 

面色紅潤，唇瓣充盈血色，笑聲震得櫃角的蜘蛛網都抖動不止。

 

這才放下心，朝我爹的救命恩人投去感激一瞥。

 

卻迎上周駿充滿精光的視線。

 

仿佛無聲示威。

 

就算我沒救他，他依然有辦法住進我家。

 

7

 

彈幕飛快滾過：

 

【服了，男二好不容易準備正視自己的感情，癲公住進來，他又要自卑了。】

 

【女鵝快把他趕出去，不然明天男二看到他，就會水泥封心，絕口不提對你的感情。】

 

那怎麼行？

 

我脫口反對：

 

「爹，他為什麼非得住咱家？要報恩，多送他些金銀唄。」

 

我爹不贊許搖頭：

 

「小駿家中無人，又不到獨立門戶的年紀，我不忍心讓他獨自漂泊。」

 

我想告訴他周駿以後做的壞事，但他肯定不信我看見彈幕的事。

 

隻好挑著我爹最介意的部分添油加醋：

 

「可我今天出門，他要非禮我。要不是遇到謝知行，還不知怎樣。

 

「我才不要和登徒子住一塊，天天擔驚受怕。」

 

我爹立刻收斂笑容，不怒自威：

 

「真有此事？」

 

我點頭，周駿「撲通」跪下：

 

「對不起小姐，我五天沒吃東西，餓出幻覺才會如此。

 

「以後絕不會冒犯您，如有再犯，不用您說，我會自動離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