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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晉升機會還是給了那個男同事。
我失望透頂:「我是第一天是女人嗎?
「利用完我掙 KPI,再把你早就看中的人提拔上去,你當我沒上過班是嗎?」
我和上司大吵了一架。
毫不意外地,他將我開除了。
並大放厥詞:「你去仲裁啊,看誰耗得過誰!」
學姐來安慰我:「唉,沒辦法,誰讓人家有後臺呢?
「隔壁組組長是董事的孫子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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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來是神仙下凡歷練。
笑S,誰還沒個後臺呢?
這時候了,我也不是什麼清高的人。
有程錦言這尊大佛不用是王八蛋。
當晚就在會所和公司董事吃了一頓飯。
那倆人被押著過來跟我道歉。
鞠躬哈腰。
看吧,真正的權力面前哪還分什麼男女。
這一年,跟著程錦言收獲最多的,不是昂貴的生活費。
是人脈,和拿錢也買不來的圈層風向。
最近的風口趨勢是什麼,做什麼市場能吃到紅利。
這些時代前沿的消息,富豪們永遠能第一個嗅到苗頭。
我最擅長的,就是分辨出最真實、最穩妥的路,然後跟著投資。
背靠大樹,光是炒股投資我就賺了不少。
但我不可能一輩子依附程錦言。
我和學姐都辭了職,決定一起創業開自己的公司。
我們不能改變社會,但我們可以走出自己的路。
到處拉投資找客戶的日子很累,很枯燥。
但我覺得比以前有幹勁多了。
程錦言的工作也忙得腳不沾地。
他父親有三房太太,私生子一大堆,個個想爭家產。
有時看他焦頭爛額,我卻無能為力,隻能默默幫他揉太陽穴。
他把我按到椅子上,也學我的手法幫我放松。
「公司怎麼樣,一切都還順利嗎?」
「都順利。新招了一批大學生實習,做事負責努力。
「新項目那邊對接進度也過半,馬上就能投入實行。」
「那就好。」
我靠在他懷裡:「還要謝謝你介紹給我的客戶,沒有你我不會有今天。」
他看著我笑,目光裡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緒。
他說:「禾禾,你再等等我。」
16
我已經很久沒見過邵泊簡了。
再見到他,是因為衛嵐。
我因為拉投資,認識了業內知名的企業家龔女士。
她很賞識我,傳授我不少金融經驗。
隻是年過五十,膝下無子,身體不佳進了療養院,身邊也沒有知心的人說話。
我就常去探望她。
偶然間遇見衛嵐,我才知道,龔女士居然是衛嵐的姑姑。
衛嵐說:「我姑姑沒有接受聯姻,還自己把姓改了。家族以她不齒,所有人都不允許同她親近。」
「但你還是來看她了。」
衛嵐垂眸:「我很羨慕我姑姑。如果我當時有她的勇氣就好了。」
想到她離婚的事情,我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。
那天晚上我們約好一起去餐廳吃飯。
看見熟悉的身影時,還以為認錯了。
邵泊簡清瘦了很多,看上去精神狀態也不好。
他再也沒有往日高高在上的狀態:「禾禾,好久不見。」
我拎起包想走,被他攔下。
「求你別走。我好不容易見到你的。」
「衛嵐呢?」
他森然一笑:「她弟弟吸粉被抓,家裡正亂呢。」
我被他這副樣子嚇到:「你幹的?」
「怎麼能說我做的呢?我沒有逼他啊。」
我無奈了:「你費盡心思見我,到底想怎樣?」
他眼眶轉紅:「我能怎麼樣?我想見你啊宋今禾!
「我不知道我該怎麼挽回你了,你從我生命裡抽離,像從我身體裡抽出一根骨頭一樣痛。」
他壓著哽咽:「禾禾,我紈绔小半生,沒覺得人生有意義過。隻有和你在一起的時候,最能嘗到什麼是生活。
「我不能沒有你。」
我的心刺痛了一下。
他的身份是假的,工作是假的。
那時候我們相愛是真的。
「可是邵泊簡,你讓我不敢去回憶那段日子了。
「因為我每回憶一次,就疑心你是不是在欺騙我時,把我當作笑話看。」
他著急道:「我發誓,隻是一開始……」
「但我從遇見你就是真心實意的。」
他唇瓣輕顫著說不出話來。
我相信他的話。
但我不接受。
用我的百分百去換一個人的百分之八十,這對我不公平。
我一直堅信,人一定要喜歡一個本來就很好的人。
而不是他為你妥協,為你改變。
我賭不起,也沒義務去賭。
邵泊簡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:「那程錦言呢?你以為他就沒騙你嗎?
「他要訂婚了你知不知道?」
17
我被請到了程家老宅。
程錦言母親對我非常客氣,帶我看了程錦言小時候的相冊。
「錦言從小就優秀,他父親一直誇他是天生的接班人。」
她為我斟茶,不疾不徐道:「錦言什麼都好,就是容易心軟。
「有些話他不說,但你應該明白。他的婚事,一定要對他繼承程氏有幫助。」
我頂著壓力接過茶杯:「我明白。」
門口響起刺耳的跑車急剎聲。
程錦言風塵僕僕推門而入。
他本該在國外談生意。
「媽,您不要為難今禾。」
他媽狠力甩了他一巴掌。
他的臉頰右側立刻紅腫起來,看上去觸目驚心。
程錦言屈膝跪下:「我不會和別的女人結婚。我愛宋今禾。」
他母親咬牙切齒:「你瘋了?
「你還真想娶這種來路不明的女人?」
程錦言低著頭一言不發。
「我把你養這麼大都白養了!你也不看看,你爸爸那些私生子爭先恐後想上位。
「你在這裡和我談自由?談愛情?
「我告訴你程錦言,沒有我你什麼都不是!」
她近乎歇斯底裡:「這是你欠我的!這是你們程家欠我的!」
天空幾聲悶雷滾動,黑雲壓頂。
整座宅院像被墨汁潑過,陰沉、灰暗。
或許我該像肥皂劇演繹的情節那樣,衝上前同程錦言一起面對。
去告訴我們有多相愛,去求她媽媽高抬貴手。
但緊握著茶杯的手指用力到發白。
我一步也動彈不得。
「我先走了。謝謝您的招待。」
我木然起身。
甚至不敢回頭看那對母子。
管家有眼色地前來帶路。
經過大廳時,看見正中間擺放的,是乾隆年間官窯制的轉心瓶,價值連城。
聽說在倫敦被拍賣後,由私人飛機空運到香港。
原來是程家拍下。
管家察覺到我的目光,解釋說:「少爺喜歡收藏瓷器。」
那一瞬間我什麼都明晰了。
橫亙在我們之間的,就是這一隻制造精美的瓷器。
也從來不僅僅是這件瓷器。
我們結束了。
18
情場失意,職場得意。
公司倒是蒸蒸日上。
我整日裝無事人上班。
喬雪嘆氣說:「你活得像執行程序的機器人。」
我岔開話題:「你和鍾敘還好嗎?」
「我準備和他提分手了。」她苦笑,「他也總歸是要娶別人的。」
這天後,我再也沒見過喬雪。
起初我以為是她不忍心提分手,不好意思聯系我。
可是連著三天,電話不接,微信不回。
我心裡總覺得不踏實。
聯系鍾敘,他平靜如常:「可能去旅行了吧,我也聯系不上她。」
怎麼可能?
喬雪總歸也是他女朋友,他就這麼不管不顧?
我馬上報警同時派人去查。
兩天後查到了些眉目,我開車去茶餐廳。
卻在停車場剛推開車門,被人捂住口鼻。
我失去了意識。
19
邵泊簡坐在我床邊。
他眼下一片烏青:「你醒了。」
我渾身無力:「這是哪?」
「深山老林。」
他兀地笑了:「禾禾,你再也逃不掉了。」
「你瘋了。」雞皮疙瘩順著我的肌膚一寸寸起來,「邵泊簡你真的瘋了。
「你這是綁架!」
「是啊。那又怎樣?」
他纖長的手指蹭我唇瓣。
「你不是想知道喬雪的下落嗎?」
他輕聲細語:「她S了。被鍾敘SS了。」
我不敢置信瞪著他:「你說什麼?你在騙我。」
不會的,不會的。
喬雪不是說,鍾敘很愛她嗎?
「我沒有騙你。」
他抓起我的手緊貼他的臉頰:「你的朋友想分手,可鍾敘還沒玩夠呢。
「一不小心,就把她玩S了。」
他用那麼平靜的語氣,說出這番驚世駭俗的話。
我的胃裡翻騰起寒意,忍不住瘋狂幹嘔。
「禾禾你想不想報仇?
「你和我復合好不好?程錦言不會幫你的,這下你隻有我了。」
「滾開!」我幾乎耗盡力氣吼他。
我推他打他,讓他放我走。
邵泊簡一動不動,像鬼魂般冷冷地盯著我。
「給她注射鎮靜劑。」
我痛苦地嘶吼,直至再次視線模糊。
我不懂,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。
20
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。
我夢見喬雪。
她滿懷希冀說:「我真的找到真愛了。
「禾禾我會幸福,你也一定要幸福。」
我夢見程錦言。
煙花綻放,他低頭吻我。
他說:「禾禾,你再等等我。」
最後我夢見邵泊簡。
他和我擠在同一張狹窄小床上, 閉上眼夢裡有一片星空。
浮浮沉沉,他的臉變得陰森可怖。
他掐住我的脖子說:「宋今禾,你逃不掉的。」
我驚醒。
邵泊簡摟著我坐在後座, 越野車在泥濘路上急速奔馳。
後視鏡照出後方四五輛車緊追不舍。
有人找到我們了。
邵泊簡吻我額發:「禾禾, 你別怕, 他們抓不到我們。」
大哥我根本不怕好嗎?
他神經質般重復:「誰也別想分開我們,誰也別想分開我們。」
開到路口時,車速慢了下來。
邵泊簡舉起手槍指向司機:「開啊!他媽的誰讓你減速!」
司機顫顫巍巍:「封路了。」
我定睛看去,警察已經準備截停。
那旁邊滿臉焦急的,不是衛嵐又是誰?
所以後面追車的是……
是程錦言來了嗎?
邵泊簡跨到前座搶方向盤, 司機被他一腳踢了下去。
他打轉彎, 繼續加速。
警車在側方呼嘯,邵泊簡對準輪胎射擊連發。
我的力氣逐漸恢復。
地上有麻繩, 我有七分把握可以迅速勒住他的脖子。
但前提是他沒有槍。
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。
「阿簡,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?」
他喜出望外:「禾禾, 你願意和我說話了?」
我柔聲笑:「當時你渾身是血,我嚇壞了。」
「當時……」他陷入回憶,車速再次慢下來,「你救了我, 像天使一樣。我不會忘記。」
程錦言的車逐漸趕上來。
我咬緊牙關撲上去, 勒緊麻繩套住他脖子。
「停車!」
邵泊簡下意識用雙手掙脫,方向盤失去控制。
程錦言加速超過車頭截停。
車身向峭壁衝去。
車胎摩擦地面, 整輛車被撞擊得側翻。
玻璃碎裂, 邵泊簡張開雙臂替我擋下。
暈厥前耳邊是他沙啞的嗓音。
「對不起。」
21
後來人們回憶起那一天,還是帶著驚恐的表情。
鍾家小兒子鍾敘, 在別墅發生意外, 突發爆炸。
人都被炸成碎片了。
警方查出兇手是邵氏獨子。
兩個人不知道有什麼恩怨, 報復手段如此殘忍。
巧的是, 那邵氏獨子同天也遭遇車禍, 不幸身亡。
港城同時S了兩個權貴,各種陰謀詭計的猜測都有。
一周後程氏集團正式宣布換掌權人。
由大房兒子程錦言繼承家業。
有傳聞他將同律政司司長千金訂婚。
但沒人得到確切消息。
財經新聞上的程錦言俊朗帥氣,網友扒出天也隻找出他一張私下照片。
不知道是哪年同女友夜遊維港的合照, 女方隻有模糊的側臉, 二人看上去般配無雙。
司機調了電臺。
「這些富二代的人生太精彩了。」
我悵然若失。
若沒有程錦言的允許,那張照片不會流傳出去。
見我沒理他, 司機播放起陳奕迅的《富士山下》。
他用粵語跟著輕哼:
「曾沿著雪路浪遊, 為何為好事淚流。
「誰能憑愛意要富士山私有。」
我望著窗外, 燈火通明, 大廈矗立。
回想起維港的那些夜晚,仿佛昨日夢境。
眼淚不知不覺就落了滿臉。
「師傅,換首歌吧。這首太悲情了。」我說。
他揶揄道:「要離港了, 觸景生情嗎?」
「可能吧。」
「看來你在港城有很多回憶哇。」
我低下頭:「不算好時光。」
離港的這一年我 28 歲。
經歷了很多普通人遇不到的事情。
車禍後我出院沒多久,龔女士就去世了。
醫囑中她的所有資產都留給了我和衛嵐。
公司交給衛嵐打理。
剩下的變現大約 50 億,都留給了我。
衛嵐問我:「接下來還有什麼打算?還要留在香港嗎?」
我搖搖頭。
「不了,想到處走走。」
她認真看了我很久:「珍重。」
「你也是。
「需要我就打電話。我……」
我笑了笑:「我明白。
「你的心意我都明白。」
再遲鈍也會懂。
「謝謝你, 雖然我不能給你任何回應。」
衛嵐含著眼淚也笑。
我把公司股權賣給了學姐。
曾經最遙不可及的金錢名利,現在也終於都擁有了。
登機時,看到角落有一抹沒來得及躲過的衣角。
眼淚差點掉下來。
還是忍住了。
我給他發了最後一條消息:【回去吧。】
然後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。
22
我們都會忘記的。
縱使轟轟烈烈地愛過。
縱使刻骨銘心。
(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