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二十多萬啊！

隻有真正靠工資過活的人才知道，攢二十萬要多久多難。

 

還有，為什麼沒有短信Ṭû₅提示？！

 

我詢問客服才得知，是人為在系統裡設置了取消短信提醒功能。

 

我強迫自己冷靜，老公不打自招。

 

「老婆，我看了，今天也不是愚人節啊。」

 

就在我決定要報警時，他又回了句：「應該是我媽拿走的。

 

「上一周你不在家，媽來過一次，應該是那次的事，她知道銀行卡密碼。」

 

我冷靜下來，想起婆婆確實借用過我的手機，應該就是那次關了短信提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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婆婆應該是拿我們的錢填補大哥大嫂的窟窿了。

 

一天的心情就像過山車，直接從頂點墜到谷底。

 

10

 

直接S去大哥家，到了那，就見到烏泱泱十來號人。

 

原來他們知道嫂子出獄了，趕緊來要錢。

 

嫂子剛從監獄裡出來，整個臉頰凹陷得厲害，她瘋了一樣衝著人喊：「我騙你們了！當初可是你們上趕著求我的！我是可憐你們才答應的，你們沒良心！」

 

她抡起掃把就橫掃：「沒錢！沒錢！」

 

來者也都不是善茬，眉頭一豎，直接坐地上：「不還錢，我吃你家，住你家。俺就不走了！」

 

原本互相探討「如何培養女兒成為名媛」的女人們，都像瘋狗一樣互相撕咬。

 

一波未平一波又起。

 

「這是白彤女士家嗎？一百五十萬貸款逾期未還，我們來上門收房子。」

 

人最終散了，但也收到了最後通牒。

 

十天。

 

十天後房子就被銀行收走了。

 

侄女拉了拉奶奶衣袖，一雙眼通紅通紅：「奶奶，我是要沒家了嗎？」

 

「這個喪門星，作孽啊！」

 

婆婆罵完嫂子轉而看向我和老公：「哎，老二啊，你們來得正好，現下老大家發生這種困難，你這個做弟弟的，可得拉他們一把。這樣吧，你們出一百萬，我掏五十萬，幫一下，真是作孽呀！」

 

一直坐在角落裡的大哥吧嗒吧嗒地吸著煙，跟著說了句：「就是，咱們可是親兄弟，不管怎麼樣，老二你得給我掏錢啊，不然我們一家人上哪兒住？璐璐還得上學呢。」

 

另一邊的嫂子自我進門就用吃人的目光SS地盯著我：「就是你，要不是你，我能有今天嗎？」

 

她音調越來越高，直衝天靈蓋：「這錢就該你來還！」

 

我忍不住冷笑，已經偷偷轉走了我們所有的二十幾萬存款，現在竟然又要我們再拿一百萬！

 

自己作孽還怨別人。

 

真是無恥他媽給無恥開門，無恥到家了！

 

婆婆一貫偏心老大，想當初我和嫂子幾乎算得上同時進門，但隻給老大準備了婚房。

 

我們一家的房子是婚後一起奮鬥的，也因此晚了幾年生暖暖，現在還背著貸款。

 

平日裡，婆婆也是私下偷偷補貼老大家，但給暖暖買個毛絨兔子都不舍得。

 

更何況工薪階層要幾個年頭才能攢出來一百萬啊！

 

我直奔問題核心，掏出銀行卡，目光緊盯著婆婆，聲音發硬：

 

「這張卡裡的二十萬，是不是你轉走了？」

 

11

 

婆婆明顯心虛了一下，接著裝作不知道：

 

「什麼二十萬，你們不想給錢就算了，竟然還汙蔑我！我是你媽啊，你們不孝順就不怕遭雷劈嗎？！」

 

「現在的銀行都有攝像頭，誰去取的錢一清二楚，既然不是您，那就是我家中失竊了，我們報警，等警察來了查個水落石出，二十萬不是小數目了，足夠進去蹲幾年了。」

 

婆婆一聽要進監獄，徹底不裝了：

 

「就是我拿的怎麼了？！他是我兒，他的就是我的！你敢報警！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嗎？！」

 

大嫂跟著說了句：「真是小氣，不就二十萬嗎？等我女兒成為天王嫂，連本帶利還你們！摳摳搜搜的。」

 

「二十萬，小氣？成為天王嫂？」

 

我真的被氣笑了，這爛攤子因何而起，到現在還在做白日夢呢。

 

「璐璐這隨了你的長相，大圓臉，腫眼皮，娛樂圈那麼多美女，天王不選，選你女兒，他眼睛得多瞎？！」

 

嫂子咧嘴笑了笑，眼神中有得意也有瘋狂還有濃濃的恨意：

 

「這就不勞弟妹操心了，我已經為璐璐預約了整容服務。選的就是好嫁風，微 do，最近流行的時尚。」

 

她眼珠轉了轉，目光衝向我手中的銀行卡，龇著牙道：「就是用的你卡裡的二十萬。」

 

12

 

「叫你別說這事，你咋給說漏了ƭų₁？！」

 

婆婆不滿意地瞪了嫂子一眼。

 

我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，明明剛剛婆婆恨嫂子恨得懟天懟地，怎麼突然間倒像是一伙人了？

 

我腦海裡不斷閃現，我和老公來時，小區門口就有一個穿藍色衣服的男人鬼鬼祟祟，看到我們倆撒丫子就跑。

 

而嫂子入獄這麼久了，怎麼就這麼巧？！

 

今天我們上門，過來討債的兩撥人都趕上了！

 

腦海裡不斷思索，那不是後街老張家的媳婦嗎？

 

和婆婆好像沾親帶故的。

 

我拉了拉一直沉默不語的老公，以為他是不知如何面對自己的母親和兄弟。

 

夫妻多年我太了解他，心裡比誰都在乎家人。但這件事在我這，決不能這麼算了。

 

「我們先回去。」

 

所有的事，我都會查清楚。

 

我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。

 

對上他眼睛時，我不由一愣，雙眼血絲密布，通紅的，連帶眼尾都是紅的，更讓人吃驚的是，他的眼神，痛苦與隱忍交織。

 

他本順著我的力道，打算離開，卻忽然轉身。

 

「媽，卡裡的二十萬我不追究了。」

 

什麼時候，他嗓子已經啞了？

 

婆婆一聽這話，樂了，衝我得意一笑：「就是，我是你媽，小趙啊，我兒子都發話了，你就別瞎吵吵了，為人媳婦就得聽婆婆的話，要孝順……」

 

我還詫異中，以為這家伙又要開始愚孝，在意家人也要講道理啊！

 

我剛想出聲，就聽見身邊的聲音再次響起，沉重但透著決絕：「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媽，今日就二十萬買斷我們母子情分吧。以後再見面就是陌生人。」

 

他反手握住我的手，帶著我大步往前走，不再回頭。

 

側面一瞥，眼中隻剩下決絕。

 

我倒是回頭看了一眼。

 

婆婆瞪圓了眼睛，嘴巴張大，滿臉的不可置信，接著號啕大罵：「我十月懷胎就生了這麼個孽畜啊！」

 

大哥顯然有些煩躁，畢竟這次沒要到錢，嫂子呢，則是繼續SS瞪著我。

 

如果眼神是把刀，就是要把我大卸八塊的節奏。

 

但不知道為什麼，我好想笑啊，突然感覺有些輕松。

 

像我老公這種人，最是重情重義，但要是真被傷透了心，就徹底不會回頭了。

 

婆婆一直把大兒子當個寶，可平日裡生病住院，出現的都是小兒子。

 

有些人，不知惜福啊，悔恨都在後頭呢！

 

這樣也挺好，我很滿意。

 

我用力握住了他的手。

 

後來，他告訴我，他比我更先發現了婆婆和大哥一家的陰謀。

 

所以才會那麼心痛，心痛到麻木後，也就徹底S心了。

 

13

 

侄女一直沒上學校，作為班主任，我隻能硬著頭皮聯系家長。

 

一聽聲音我就知道是大哥，他上來就說：「你們是不是後悔了？看在親兄弟的分上，你告訴老二，我原諒他了。什麼斷親，那是親媽親兄弟，打斷骨頭連著筋……」

 

我直接打斷他：「我是以班主任身份打的電話，璐璐怎麼回事？她已經很久沒來上學了。」

 

大哥忍不住炫耀：「我女兒已經整完容了，馬上就要上電視，當大明星了，你們可就高攀不起了。」

 

我的聲音平穩無波，隻是可惜孩子託生在這個家庭裡。

 

「九年義務教育是受法律保護的，你們一家已經違法了。」

 

「你就是嫉妒我！」

 

婆婆自小就寵溺老大，他本人不好好學習，算是不學無術，既不懂法，也不懂醫學。

 

孩子還在生長發育，怎麼能做整容手術呢？

 

果不其然，當婆婆一把鼻涕一把淚把侄女推到我面前的時候，我嚇了一大跳。

 

誇張的雙眼皮，高挺到沒邊的鼻梁，還有厚厚的嘴唇，這些組合放到一個還在發育的孩子臉上要多違和有多違和。

 

都不能說醜，隻能說挺「抽象」的。

 

婆婆反手拉住侄女的手，拽到我面前。

 

「暖暖媽，你是老師，這孩子也是你親侄女，以後這孩子就跟著你了，你就是她媽！」

 

14

 

我被這舉動，直接嚇得後退一大步，調整幾次呼吸後，我恢復平靜。

 

沒等我拒絕，老公從臥室出來了，看見來人，他臉上表情未變，就像是看大街上任何一個行人一般。

 

「今天領暖暖去吃必勝客吧，她這幾天念叨好多次了。」

 

提起暖暖，她面上有了笑意。

 

婆婆看見兒子就要撲上去：「我的兒啊！」

 

老公卻厭惡地避開了，拿起手機，叫了保安，隻說了一句話：

 

「二十萬已買斷親情。」

 

婆婆當然不幹，她大罵不孝子。

 

但最後保安將人強制驅離了，老公再也沒看一眼。

 

我從窗口目送著一老一小離開。

 

我記得上個月還是挺直腰板的老太太，怎麼一眨眼就消瘦又佝偻了呢？

 

深秋了，天氣轉冷了啊。

 

婆婆和侄女算是從哪來回哪去了。

 

但我實在是好奇，嫂子呢？

 

婆婆不是和嫂子一個戰壕的嗎？

 

八卦傳播的速度，向來堪比光速。

 

嫂子她出軌了，準確地說，那二十萬不僅僅是用於璐璐的整容手術，還有嫂子自己的。

 

更有意思的是，她給自己找的醫生還不錯，整完以後是張網紅主播臉。

 

然後就借著這張臉傍上了個六十歲的暴發戶。

 

隻是可憐了璐璐，真的不是所有人都配做父母。

 

現在婆婆幫著照顧璐璐，她自己的房本和養老金都在之前幫著填窟窿了。

 

15

 

入冬了，北方下第一場雪。

 

我剛下課，同事就和我說，我婆婆電話打到她那了，說這老太太鬼哭狼嚎一通，抽抽噎噎的，好半天才聽明白怎麼回事。

 

嫂子出軌後，夫妻就鬧離婚，結果嫂子還要分一半房產。

 

大哥哪肯啊，據說差一點就出人命了，但是差一點。

 

後來，嫂子把房本偷走了，借了高利貸，說什麼要去帝都參加真正的名媛培訓班，有人脈資源的那種，一線明星天王大腕。

 

我不由感嘆，她對自己現在的臉是相當自信啊。

 

婆婆發現後，兩人起了爭執，嫂子一下把婆婆推倒了，上了年歲的老人直接大腿脛骨骨折。

 

但大兒子這段時間隻知道喝酒，成天醉醺醺的，孩子也不管，媽就更不管了：「有事去找老二，別煩我！」

 

我們兩口子早把人拉黑了，這才把電話打到了我同事這。

 

當婆婆再把電話打來時，我也隻說了一句話：「二十萬早已買斷親情。」

 

再後來, 冬天越來越冷時，婆婆自己拄著拐杖去撿垃圾箱的礦泉水瓶。

 

嫂子終究是把最後的家底揮霍一空。

 

她登上了去帝都的火車，留下了一個喝到胃出血的酒鬼, 一個整容失敗的孩子, 以及上了年歲的殘疾老人。

 

璐璐因為整容失敗極度自卑, 輕生過許多次, 而大哥除了喝酒什麼都不會。

 

他們在最便宜的城郊租房住，那兒的鄰居給我講, 老太太經常念叨她的二兒子，說二兒子多麼多麼的好。

 

鄰居就問，那你怎麼不去找你的二兒子？

 

瘦得不像樣子的臉上老淚縱橫。

 

「都怪老大, 都怪老大娶了那個毒婦！」

 

我搖搖頭, 就知道這人絕不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。

 

16

 

再次看到嫂子是在一次出差進修的時候。

 

那時，我坐在出租車上, 外面街景人物一晃而過。

 

深秋季節, 嫂子一身單薄、有些透肉的玫紅色衣裙, 站在一家洗浴中心的外面, 一個肥膩男人的手, 伸向她的胸。

 

不由想起了那年的五六十平的教室，以及所謂的「名媛培訓班」, 還有問男人要米的琳達。

 

嫂子，她成功畢業了。

 

真該說聲恭喜。

 

最後得知她的消息是在法制新聞上。

 

整容後的嫂子已經陷入了高消費, 為了不停地「微 do」，參加一個又一個名媛培訓班, 借了一筆又一筆的高利貸。

 

最終不管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, 下海了，在警察掃黃時被抓到了。

 

後來, 她在和有婦之夫鬼混時, 被原配發現，潑了濃硫酸，燒傷面積達 65%。

 

而大哥最後S在了一個冬天, 因為喝酒醉在馬路上, 第二天發現時, 人已經被S得邦邦硬。

 

善惡到頭終有報。

 

有些人和事都不需要去報復, 因為站在命運的軌道裡, 你就知道他們的欲望與瘋狂，最終會引誘他們墜入深淵。

 

17

 

十五年後。

 

手機鈴響, 原來是已經博士後的方如給我發了一張照片。

 

這些年，小姑娘一步一個腳印，在求學之路走得踏踏實實, 最終圓夢清華。

 

照片裡的她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, 身邊一群搖搖晃晃的企鵝, 她身穿科考隊的橙色服裝，對著鏡頭咧嘴大笑，呵出的哈氣有些發白模糊。

 

她說：「感謝老師！當我一步步走出去, 才知道天地之大, 世界之廣。

 

「給老師看看胖墩墩的企鵝！」

 

知識真的會改變命運。

 

它會向虔誠的求知者饋贈豐厚的回報。

 

我收起手機，邁步走進學校禮堂。

 

今天也是初一新生的開學第一課。

 

例行的領導講話，學生代表發言後, 禮堂的大銀幕上播放了張桂梅校長的故事。

 

當大銀幕再次寂靜，我按響了麥克風。

 

「同學們，請大聲跟我復述華坪女高的校訓。」

 

朗朗的誦讀在寬闊的禮堂回響。

 

「我生來就是高山而非溪流。

 

「我欲於群峰之巔。

 

「俯視平庸的溝壑。

 

「我生來就是人傑而非草芥。

 

「我站在偉人之肩。

 

「藐視卑微的懦夫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