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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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以為朕那日獨自丟下你在紀府是因為什麼?」
「朕這幾日在金鑾殿不眠不休為你重新撰了一個新身份,不須你夫同意。」
我疑惑地抬頭,可他不曾給我反應的時間。
抬袖隔空直接掀翻了桌燭,大火霎時蔓延起來。
我驚叫一聲,被他穩穩抱入懷中。
「紀府主母因在府中無人看顧失手打翻燭臺,釀成大火。」
「大火整整燒了半個時辰才被發現,府內小廝欲去救人,才發現夫人早已燒成一具焦屍。」
「這是左相方之昭嫡女,從一品侍郎紀冠玉正妻方清的下場。」
他甩袖,翻雲覆雨間便定了我的生S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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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,他是處事果決的帝王。
「那我呢?」
我縮在他懷裡半晌,盯著他頸間那枚小痣小聲問他。
他揉著我的發尾,像是捧著什麼珍寶一般。
「你?隻好美夢成真同我私奔嘍。」
「朕親自當奸夫奪人發妻,算不算給夠你排面?」
我臉面緋紅,縮在他懷中,任他如何喚都不肯出來。
他無奈將我攬入懷中,揉著我的發頂輕聲嘆氣。
「爹不疼夫不愛,往後就當我一個人的寶好了。」
6
一周後,紀府果然有大喪傳來。
同日,聖上在金鑾殿接見了巫國使團。
巫國進獻聖女貞溪,聖上大喜,賜了沐禮宴。
滿朝文武攜親眷入宴。
紀冠玉自然也在。
他雖身有新喪,面上卻絲毫不見苦意,與都景更是相談甚歡。
而此刻,我正以聖女貞溪的身份,明目張膽地坐在容和身側。
緊張地雙手握拳,生怕自己被從前相識的人認出。
宴會過半,我聽容和與眾臣侃談,已是飢腸轆轆。
恍惚間肚子咕叫一聲。
容和頓了頓,輕笑著為我夾起一筷子菜:「阿溪,緊張?」
我搖搖頭,示意他別管我。
哪知臺下立刻有好事之人察覺,大笑著而起。
向他敬酒:
「陛下對聖女如此體貼,當真是羨煞旁人。」
「聖女為兩國和平而來,如此心懷大義,看來臣等不日便要恭賀陛下喜得佳人了。」
那人一番恭賀,立刻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我的身上。
我捏緊了手中的拳頭,再抬頭,就看到了父親和紀冠玉狐疑不已的目光。
我心知躲不掉了。
日後我們一同行走京闱,早晚得遇到。
容和安撫般拍拍我的手。
我深吸一口氣,執起桌上酒杯,聲音沉穩平和:
「我少時身處異疆,便聽過中原好客之道。」
「此番遠道而來,算是有幸得見。大容對我使團以禮相待,我也該以禮還之。」
「今日這杯薄酒,我敬大家。」
眾人參宴半晌,心知肚明聖上對巫國聖女頗有好感。
此刻也紛紛舉杯給我一分薄面。
不一會兒,小半壺酒便進了我的肚。
宴會時我粒米未進,此刻酒氣上湧,已隱隱有些醉意。
容和皺著眉一言不發,屢次伸手想替我擋酒,都被我攔了回去。
此場宴會重要,他的一言一行都被史官記檔。
不似尋常宴會,容他出錯。
他隻得看我一輪輪進完酒,才尋到由頭放我出去。
我行至亭邊便已忍不住大吐特吐起來。
稍感舒服之際,一張繡帕適時遞了過來。
「謝謝……」
我話音剛落,抬頭便見紀冠玉立於我面前,面色冷青。
7
「聖女遠道而來,身邊怎無旁人隨侍?」
他見到我的臉先是一愣,嘴角很快勾上嘲意。
「還是說聖女原本便常出入宮闱,才對宮牆內如此熟悉?」
紀冠玉踱步而來,言辭篤定,一雙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盯著我。
我裙擺下的手早已微微顫抖,面上卻不顯。
「陛下聖恩,我入京以來不受中原禮儀所擾,故這幾日在宮牆之內貪玩放肆了些。」
「不遠處那方閣樓便是使團住所,我熟悉之至,何須勞動旁人。」
「是嗎?」
我一席話編得滴水不漏,紀冠玉一時找不到我的錯處,眼神微微眯了眯。
下一刻,他捉住了我的手腕橫提於他身前,力氣大得仿佛要將我的手腕掰斷。
「聖女既遠道而來,不妨再解釋一下。」
「你的身上,為何會有同我妻子一樣的傷痕?」
8
他對那處傷疤這般敏感,是因為傷痕原本就是為救他所致。
昔年他與人結仇遭流箭暗S,是我伸手為他擋了一下。
流箭當場穿腕而過,血流如注。
雖然救治及時,卻還是留下了一個獨特的圓疤。
從前我常用串珠遮擋,今日穿著聖女朝服,倒是忘了。
隻是我也沒想到,那處從前我為救他才留下的傷痕,如今卻成了他識破我的破綻。
他見我沉默良久,一腳踢向身側的樹幹。
再轉過身時,眼尾已然猩紅一片。
「方清,你還想騙我到什麼時候?」
「你知不知道當日我聽到你被燒S的消息後,險些便與你同去了。」
「你為了離開我,就這麼不擇手段嗎?」
他盡全力桎住了我的手腕,我痛得尖叫。
他卻像是毫無察覺一般,伸手來扒我的衣服。
「你現在跟我回去,我可以當一切都不曾發生!」
我奮力掙扎去咬他的手,罵他:
「紀冠玉,你可真是厚顏無恥到了極點。」
「你放開我,我不會跟你回去的!」
「那你想如何?」紀冠玉攥著拳頭滿眼怒火:「頂替別人的身份,恬不知恥地留在宮中爬上陛下的床嗎!」
「你可別忘了,我才是你夫君!」
我正與他糾纏之際,一陣破風聲傳來。
一支弩箭利落地釘在了他發冠處。
容和帶著勃然怒氣而來,語氣更是冷若冰霜:
「無朕的旨意擅闖內宮,還對著使團聖女拉拉扯扯。」
「朕看紀侍郎如今真是昏了頭,不如朕把這大容皇位讓給你來坐?」
紀冠玉抬頭瞧見容和,面上的血色霎時消失殆盡。
他俯身跪拜下來,手腕卻仍強硬著不肯松力。
「臣不敢,臣來此,隻為解一惑。」
「解惑?好啊,正好朕也有些許疑惑想要問紀侍郎。」
容和身邊無一人隨侍,冷笑間言語卻不緊不慢,語氣更是難掩威嚴。
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冷臉。
更是第一次見他動氣。
「臣的親眷一周前明明被燒S在臣府中,可臣今日卻見她安然無恙地出現在陛下身邊。」
「陛下可否告知臣,這是怎麼一回事?」
容和看向他的眼神幾乎像是結了冰,語氣卻帶著調笑。
「紀侍郎這話朕倒是聽不懂了,朕今日宴請群臣,特意邀了親眷同行。」
「朕記得紀侍郎身側應是已有佳人相伴。」
「怎麼?紀侍郎席側親眷此刻不端坐在金鑾殿,倒是來了朕這後院?」
這是明示紀冠玉不願意承認我的身份了。
紀冠玉聽到容和的話,攥著我的手更緊了些。
他言辭急切,眼裡全是不甘:
「陛下坐擁後宮三千還不夠,還要強詞奪理不容分說,將臣的殘妻改天換地,娶作二嫁婦嗎?」
話一脫口,他才敏然發現自己說錯了話。
可是脫口的話他已然收不回來。
啪——
我奮力掙脫他的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,揉著被他捏疼的手腕,眼眶通紅。
「紀冠玉,你真是讓人惡心。」
到了現在,他還在汙蔑我的聲譽。
我不想再與他爭辯,拉著容和的衣袖欲走。
他卻膝行兩步不肯放我們離開,語氣強硬:「陛下一定要這般顛倒黑白,搶奪臣妻?」
容和腳步一頓,將我護在了身後。
轉過頭,眼裡的輕蔑一覽無餘:「顛倒黑白?朕是天子,天上地下唯朕獨尊,朕說她是誰,她便能是誰。」
「你寵妾滅妻還不夠,更是三番五次貶低挖苦,午夜夢回時你不妨問問自己,何時當過她是你妻?」
他說完抱起我便走,餘下的話散在風裡。
「朕想是天色昏暗,紀侍郎喝多了酒才如此胡言亂語,愛卿既這般想你的親眷,朕便遣愛卿的親眷來接你。」
他話音剛落,拐角處都景便隨宮人找到了此處。
她看到紀冠玉跪在地上,連忙小跑想去扶他。
卻不承想還沒碰到他,便被紀冠玉一掌推開跌倒在原地。
此刻暮色昏暗,眾人隻當是紀侍郎遭聖上訓斥心情不好。
卻無人看到都景被紀冠玉從地上推倒時,眼中的恨意。
9
那日之後,宮中突然流言四起。
說巫國聖女擅蠱惑之術,進宮不過數日,便引得陛下與侍郎針鋒相對。
更有甚者,說我會變換容貌,探取人心。
與此同時,京中鳥獸橫行,京郊鳥林突然湧現大批烏鴉。
啄食腐肉闖進民房,致使小兒夜夜啼嚎,數日便鬧得人心惶惶。
京兆府尹探查多日,隻在京郊發現了一面巫國旗幟。
再往下查,便什麼都查不到了。
他不想擔辦案不力的罪名,又想起近日京中流言,幹脆向容和上書一封。
大談巫國使團自進京以來行為舉止如何詭異,聖女更是擅蠱惑人心。
最後懷疑京郊異象,是使團聖女施展巫術所為。
容和看到這般言論,坐在殿內幾乎氣笑出聲:
「天生異象與一小女子何幹?」
「朕養的這些肱股自己食俸祿不爭,遇事竟也學世人將罪責一股腦怨到女人身上。」
「朕連千萬鐵騎都不怕,還能怕這小小烏鴉?」
他說這話時握著我的手,言語中並無怨懟。
可燭光下他眼底青黑,顯然已是為此事熬了好幾個通宵。
著手了人查了這麼多天毫無進展,京城內早已人心惶惶。
他雖不信流言,卻也想盡快查清還百姓安寧。
我低垂著眼,思索了幾晌。
輕聲道:「陛下若信我,不如放我去試試。」
容和抓著我的手猝然收緊,從一幹奏折中抬起了眼。
我父親從前未入朝為官時,曾是大容最有名氣的馴獸師。
家中兒女甚多,他不算喜歡我,可最後卻隻有我學到了他全部本事。
昔日我與容和初見,便是在發狂的烈馬身下救了他。
「可你現在的身份是貞溪,京中流言已對你不利。」
「若你此時出手……」
他欲言又止,我知道他是在擔心京中流言對我更加不利。
我緩緩握住他的手:
「世人懼怕流言,我卻不怕。」
「何況京中百姓在受苦,我亦想幫助他們。」
10
我隱匿身份後,被容和派來的馬車悄悄送出了宮。
京郊多日被烏鴉佔據,此刻見到生人,更是躁動起來。
身後容和派來保護我的暗衛均被鴉獸糾纏。
我屏心靜氣口中輕呵,不多時,躁動的烏鴉被我安撫下來。
它們在空中盤旋良久,像是在給我指路。
天色微微亮起,我順著路徑往前走。
不知走了多久。
忽然,嘎——
一聲驚叫過後,大片的烏鴉穿林而出。
月光照耀在地,我這才看清腳下的路。
是滿目軟爛生瘡的腐屍。
原來這些烏鴉不是被所謂巫術裹挾,而是循著這些腐屍而來。
這些小徑曲折通幽,若非烏鴉引路,斷不會有人尋到此處。
可見布置之人心思深沉。
我抬手下令,暗衛已然極有眼色地開始清理起來。
周圍的烏鴉又開始躁動,我循著它們的指引走上山頭。
餘光中,卻瞥見身後的暗衛向我揮手。
他張合著嘴似乎大聲說著什麼,可我左耳聽不見。
我正想側身去聽,下一刻,身後勁風襲來。
我就這樣毫無知覺地失去了意識。
1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