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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給大小姐寫的情書被人傳出去後。
全校都在議論,還給她取了個外號。
她氣得放出話說一定會把這人大卸八塊。
於是我攀上她的宿舍床鋪:「大小姐準備怎麼把我大卸八塊?」
1
英語課上,全班都在起哄。
要老師翻譯那一首不知道誰寫給林知許的英文情詩。
林知許捂著臉,幾乎要鑽進地底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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班長嬉皮笑臉鬧騰得最厲害,囔囔著說不翻譯不是中國人。
英語老師笑得合不攏嘴,揮揮手息事寧人:「老師一把年紀了,不跟你們這群小孩玩心思,讓我的課代表給你們說道說道吧。」
所有人一齊看向我,不約而同地鼓起掌來。
隻有林知許還趴在桌子上,雙手捂臉,耳根紅得通透。
我從容起身,略作思忖,一字一句道:「來吧,親愛的,讓我們來相愛吧,趁你我,尚在人世。」
「我靠——」
教室內爆發起一陣此起彼伏的哄笑聲,我聽見班長油腔滑調的聲音:「好純情喔,林大小姐。」
林知許氣急敗壞地踢他凳子:「你給我等著,下課要你好看!」
「別別別,男女授受不親,你那個追求者要是知道你對我這麼狂熱,不得削我啊?」
下課鈴及時地響起。
林知許立刻不客氣地一把揪住他耳朵:「王八蛋!你小子膽子肥了啊,敢這麼戲弄姑奶奶是吧?」
「哎喲,放手放手,我真的挺好奇你這種脾氣是哪個壯士看上你了?還搞得這麼文藝。」
「關你屁事!」
林知許重重哼了一聲,耳邊那點紅暈卻遲遲不肯褪去。
我忍不住莞爾,眼神不經意間便撞上了,她立刻將目光投向窗外。
窗外碧藍如洗,樹影斑駁流離。
暖風習習,風裡有初夏草木的香氣。
我心裡在思索:下一次送情書,到底要不要署名呢?
2
林知許有一個算不上熱絡的緋聞對象,他最出名的地方在於常年保持年級第二。
其次在於他是校長的兒子,人稱一中太子爺。
而林Ṱů¹知許的爸爸給學校捐了一棟樓,因此他們常常起哄喊她大小姐。
也有些人出於凡事湊個對的心理,喊她太子妃。
在那封英文情書的風波還沒有平息下來時,太子爺給我送來了一封戰書。
畢竟,年級第一的位置還是我坐得比較久。
他在信上附帶了一個賭局,賭的是誰輸了誰手抄他上次市統考寫的語文作文五十遍。
我想起了這事,他那篇作文上了市報,張貼在學校每一層樓的板報裡,校長恨不得把自己兒子寫的這篇文章焊在學生腦門上。
但我當時在走廊上說了一句立意比較空泛,一來二去傳到太子爺耳朵裡了。
於是有了這封「戰書」,戰書用飄逸的行楷寫成。
林知許看完後覺得很不公平:「憑什麼要抄他的狗屁作文?再說了,就算他輸了他不也抄得喜滋滋的?」
班長很狗腿地附和道:「就是就是!誰不曉得他天天捧著那作文跟寶貝似的,你讓他抄他還求之不得呢。」
林知許板著臉,很嚴肅地看著我:「俞稚清,你不許和他比!」
一本正經的表情讓人忍俊不禁,我當即笑了出來。
她雙手抱胸,眯起眼睛。
我點點頭:「那你幫忙寫個回信?」
班長摩挲著下巴,琢磨道:「這不對吧?怎麼太子的信還要太子妃來回?」
林知許給了他一記沉重的肘擊,嘴上倒是沒和他糾纏,低頭刷刷地寫了幾筆。
是一個巨大的「滾」字。
信送過去後,下午上課時,班主任宣布為了激發學生學習動力,一班和二班在下個月月考會綜合比較一下學習成績。
勝出的班級會拿到一面看起來不好看也沒什麼用的流動紅旗,輸了的則要在這次月底去掃雪。
班主任說這話的時候,林知許的手撐在我大腿上,百無聊賴地轉來抓去,她不滿地撇嘴,哼了一聲:「這太子爺還挺有本事,你不答應直接就變成兩個班比了?」
我有意逗她:「是啊。早知道就答應他了?」
「答應個屁!他這種人,給點顏色就上臉。掃雪就掃雪好了,起碼不用抄他的狗屎作文。」
「還沒考呢,你怎麼就覺得考不過?」
「我這不是考慮最壞的情況嘛,未雨綢繆呢。」
林知許抽回手,用書擋住臉,話鋒一轉,不無惆悵地問我:「俞稚清,你說給我送情書的人是誰啊?」
我垂下眼簾,輕聲道:「當然是喜歡你的人。」
「廢話!這用得著你說?」她翻了翻眼珠子,哀傷地感慨,「真討厭,我還沒仔細看,就被傳得全校都是了。」
我捕捉到一點不同尋常的意思:「你沒看?」
「我哪看得懂?一坨英文,我以為是誰寫的作文夾在我書裡了。」她悶悶地,條分縷析起來,「我覺得你說得不對,這個人肯定不了解我,不然怎麼會不知道我英語不好?」
「……萬一她以為你會查一查呢?」
「闲的吧,寫個情書還這麼多事?」林知許搖搖頭,自顧自地下了個結論,「我估摸著,肯定是個見色起意的人。」
「……」
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臉,又摸了摸自己ţŭₖ的臉,喜滋滋道:「嘖嘖,我長得也不差吧?」
「不差。」
我拿著手上的筆,抖了一抖,把剛剛寫好的英語作文畫上一個大叉。
3
果然近來一個月,班上的氣氛都緊張了點。
一班和二班成績向來差不了多少,更多的是比拼運氣。
一班的數學好點,二班英語好點,其餘的都差不多。
這一個月一班全班都在猛攻英語,連林知許都廢寢忘食了起來。
她看著卷子上的英文越發頭疼,嘟嘟嚷嚷著:「要不我不折磨自己了,直接掃雪算了?」
「別!千萬別放棄!」班長聽到後猛拍桌子,飛快地在草稿紙上畫了幾個算式,食指在上邊點來點去,「看到沒,經過我精密的計算,咱們這次的關鍵尤其在你們這群英語不好的人身上!你們的分數如果上來了,那麼對二班將是致命的打擊!」
「怎麼就『你們』了?不應該是『我們』嗎?你英語又比我好到哪裡去?」
「行了,大小姐!別糾結細節了,總而言之,言而總之,我身為班長有督促你的責任。是吧,課代表?」他挑眉看向我。
林知許「嘶」了一聲,拍了拍臉:「你叫她幹嗎?我會好好監督她的。」
班長神色復雜地看了她一眼。
平時還有周考,就在這種氛圍下,林知許的英語獲得了驚人的進步,提高了整整兩分。
我給她帶了一杯奶茶,紅色封皮的。
她疑惑地咬著吸管:「幹嗎呀?發財了?」
「有進步,可喜可賀,普天同慶一下,這樣有利於形成正向反饋。」
「嘖。」林知許不管不顧地把吸管塞進我嘴裡,「要是別人這麼說,我還以為是諷刺我呢。」
我抿了一口,故作驚訝:「原來你聽得出來啊?」
「喂——」她佯怒,抬起手作勢要打,最終也隻是捋了一把我額前的碎發。
我把奶茶推回她懷裡,朝她輕快地眨了眨眼睛。
「兩位先別急著打情罵俏了。」班長雙手合十,顯得異常虔誠,「先幫我看看這個語法填空。」
「誰打情罵俏了?」林知許臉上一紅,嗆了一口。
「擦!我英語比上次高了 2.5 分,比你還多 0.5 呢,這可不是一般的 0.5,這是決定了我和你天壤之別的 0.5 啊,英語課代表怎麼不給我送一杯奶茶?」
林知許忽然低著頭猛吸飲料,幹巴巴的聲響壓住了班長的話音。
我用手指一勾:「先看你的語法填空吧。」
簡單講了幾句後,班長深呼吸一口氣:「你這麼講的話,我還是聽不懂。」
「笨S了你,還想著喝什麼奶茶,回家種田去吧。」林知許當即落井下石,啐了他一口。
「哦?那林大小姐這題寫對了?」
林知許「哈哈哈」地幹笑幾聲,把桌子往後一拉,離班長遠了幾寸,她又把我的桌子一同往後拽,等兩張桌子嚴絲合縫之後,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。
林知許饒是說:「同桌合心,其利斷金。」
4
半個月過去後,還沒在考場上見真章,兩個班已經因為衛生問題吵起來了。
起因是我們班今天早上因為門口的垃圾袋沒有丟被扣了衛生分,但值日生說那不是我們班的垃圾。
二班的垃圾袋孤零零落在我們班門口,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。
班長就這事和檢查人員掰扯了一早上,可對方隻認S理。
他又找了二班班長,也就是太子ŧùₜ爺說明情況。
兩人居然直接在走廊裡吵起來了。
「不是,你什麼意思啊?你們班垃圾放別人門口?」
「你能不能好好說話?又不是故意的,也不是我要扣你們班分啊,你找扣分的去唄,找我幹什麼?」
兩個班的人都傾巢而出,你一嘴,我一嘴,沒個定論,嘰嘰喳喳比菜市場還吵鬧。
廊道上還圍了其他班竄出來看熱鬧的同學。
「安靜!大家安靜一下!」一聲中氣十足的吶喊穿透人群,說話的同學是二班的,由於常年跟在「太子」身後,人稱「太子太傅」。
「大家聽我一句勸啊,本來就是件小事嘛,無心之舉,檢查的人太小心眼也沒辦法,要不這樣,你們班明天早上的值日我們幫做得了。」
太子太傅說的話還算客氣,大家各退一步,息事寧人。
但是隻要被扣一次分,班級這個月就已經拿不到流動衛生旗幟了,班主任對這塊抓得很S。
可事情都已經這樣了,也沒法子,大伙吵了幾嘴後就這麼稀稀拉拉地回去了。
太子爺忽然叫住我,眉頭一擰,手掌不停搓動,斟酌道:「我可以和我爸講一下,你們班這個衛生流動紅旗不會受影響,但是你能不能再認真看看我那篇文章?我可以接受批評,可好歹有個理由吧。」
看得出來,他真的很在意那篇作文。
我還沒來得及回話,林知許捏著我的肩膀,先替我答復了:「不好意思,她這個人,比較沒有班級責任感,我們先回去了。」
「等等。」我拉住林知許的手,看著太子爺笑盈盈道,「你要是後天幫忙值日的話,現在就可以把你那篇文章給我。」
他竟然直接從衣服懷裡掏出來,隨身攜帶,將折疊得正正方方的一片小紙張小心翼翼放到我手心裡。
「期待收到你的評價。」
我捏著紙回去了,林知許跟在我身後,一直蹙著眉,儼然一副拷打我的模樣:「不對勁!俞稚清你今天真的很不對勁,你不但不聽我的話,還收了他的破爛作文。」
我「咦」了一聲,反問她:「後天不是咱們倆值日嗎?」
她沒有被我這句話轉移注意力,仍是不肯收心,湊得越來越近,臉上是勢要挖空我心思的表情。
我攤開手,很誠懇地道:「我真的很想寫一篇文採斐然的文章。」
可惜我的文筆不好。
我覺得太子爺這種文字就很合適,嗯,青澀澀又酸唧唧的文字,拿來寫情書正好。
立意泛點就泛點啦,反正我的中心隻有一個——喜歡林知許。
「而且,你最開始不是還誇有幾句挺不錯的嗎?」我用鉛筆把她誇過的那幾個句子都畫上橫線,然後打上一個問號,是我對於林知許想法的疑惑。
「哈哈哈。」她幹笑兩聲,飛快地拿起橡皮擦擦掉了我剛剛畫好的線,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我腦袋,「俞稚清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相當於是『拿前朝的劍斬本朝的官』啊?那是我上個月說的話,現在已經不算數了。」
我感慨道:「你變得好快啊,這是不是有點強詞奪理?」
「嗯?你別扯東扯西,我覺得你真的很不對勁。」
我搖搖頭,給她遞過去一張試卷:「你想錯了,喏,寫張數學試卷冷靜冷靜。」
5
觀摩太子爺的作文果然十分有益,我學會了一點華麗的表達,於是越發虛心地請教,並就「如何寫好情詩」這一主題與他展開書信往來。
太子爺說,他經常代寫情詩,這一點拿捏得SS的。
要大膽,要低回,要柔腸百轉,要抑揚頓挫。
我有一種豁然頓悟感。
而林知許總是蹙眉,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奇怪。
直到,平靜又洶湧的月考來了。
聽說這次考試連那些喜歡提前交卷的學生也老老實實焊在凳子上了。
對答案的時候更是一個驚天動地。
哀號慘叫聲不時傳來,大家一邊忐忑不安,一邊費盡心思打聽隔壁班的狀況。
兩方真假消息不一,起初還客套兩句,到後來直接就放狠話了。
先出來的是數學成績,我們班領先兩分均分,大家歡呼雀躍,仿佛穩操勝券。
班長先是在講臺上熱情澎湃地發表了一番演講:「各位同志們!我也不是半場開香檳啊,剛剛在辦公室聽英語老師說了,我們班這次英語可能比二班還高嘞,其他都差不多,咱們這次,贏定了!」
「班長,那你不得去和老班說一說,給點什麼獎勵唄?」
「就是啊,實在給不了,晚自習看場電影也行啊!」
班長一拍桌子,豪氣幹雲:「他給不了,我給!」
那一天的晚自習,教室裡充滿快活的歡聲笑語。
林知許的頭靠在我肩上,懶洋洋地玩弄著自己的一縷發絲,她用手指翻了翻我的試卷冊,從裡面掉出來幾張紙片。
我也看見了,前兩句是「你從雨中走來,帶著一滴剛墜落的光」。
毫無疑問,是出自太子爺的手筆,他寫的情詩很長,長到我現在還沒有完全看完。
我以為林知許看見之後會吐槽幾句,可她隻是匆匆掃了幾眼,什麼也沒說,突然沉默了,漸漸地,她直起身子,盯著黑板上的熒幕,眼神定格在流光溢彩的畫面上。
昏暗的光線把她的眉眼勾畫成一種溫和的線條,林知許的輪廓在那一刻清晰起來。
電影好像是國外的治愈片吧?
我不記得了,光顧著看林知許的側臉了。
十七歲的少女心事,全是林知許。
6
月考成績出來的那一天,兩個班級氛圍反轉。
我們班英語比隔壁低了兩分平均分,語文也略低一點,總體下來比隔壁總平均分少了一分。
不但如此,我總分也比太子爺低了一分,他榮登寶座,意氣Ṭů³風發。
隔壁班當天就敲鑼打鼓了,太子爺更是心情大好地給我寫了封洋洋灑灑的情詩心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