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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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媽是個頂級槓精,不論大事小事,通通溝通無效。
我有哮喘,不能斷藥,我媽硬是不聽醫生的話:
「我和你說了多少次,西藥沒有用,那都是激素藥,早晚有一天會把你吃S。
「醫院都是騙錢的,開的藥也別吃,你好好吃我給你買的保健品,半個月就能治好你的鼻炎和哮喘!」
我有些無奈地說:「哮喘不能隨便停藥的,很容易發生意外……」
我媽斬釘截鐵地打斷了我,她擰著眉毛自顧自地說:「我們群裡有一個哮喘十幾年的阿姨,人家才吃了半個月的保健品調理,現在恢復得特別好,都沒再發病過。」
「你看看我們的聊天記錄,人家專家都說了,西藥對人體的傷害是最大的,我們這保健品是國家專利……」
當晚,沒有藥的我,差點S在家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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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小時候我一直跟著我爸生活,很少能見到我媽。
後來,我和我媽的交集才慢慢多了起來。
我也漸漸地發現,我媽其實是個頂級槓精。
隻要她認定的東西,不論我說什麼,她都不會相信。
而且還會反過頭來鑽牛角尖槓我。
這十幾年,我一直和她都是無效溝通。
我的身體不怎麼好,是很容易過敏的體質。
這點遺傳了我爸。
大一的時候,因為過敏性鼻炎加重,逐漸演變成了哮喘。
我背著我媽偷偷去醫院做了檢查。
治療哮喘的藥並不便宜,我隻能回家告訴我媽。
一進家門,我媽又像往常一樣,用手機聽著什麼養生課。
我媽把音量調到了最大,手機裡不斷傳來激昂澎湃的講課聲。
我和我媽說了這件事情,她臉上有些惱火。
她沒好氣地說:「我和你說了多少次了,西藥沒有用,那都是激素藥,早晚有一天會把你吃S。」
「醫院都是騙錢的,開的藥也別吃,你好好吃我給你買的保健品,半個月就能治好你的鼻炎和哮喘!」
這個世界上連根治鼻炎和哮喘的藥物或是技術都沒有。
她卻能言之鑿鑿地說,她的保健品厲害到可以根治一切疾病。
我有些無奈地說:「哮喘Ţŭ̀₇不能隨便停藥的,很容易發生意外……」
我媽斬釘截鐵地打斷了我,她擰著眉毛自顧自地說:「我們群裡有一個哮喘十幾年的阿姨,人家才吃了半個月的保健品調理,現在恢復得特別好,都沒再發病過。」
「你看看我們的聊天記錄,人家專家都說了,西藥對人體的傷害是最大的,我們這保健品是國家專利……」
我媽又開始喋喋不休地介紹起保健品來。
不知道是不是歲數大的原因,抑或是這幾年周圍人生病的例子太多,這些年她沉迷所謂的養生學無法自拔。
那些保健品我連聽都沒聽過,配料表也是簡單的維生素,卻頂著大言不慚能治療各種疑難雜症的噱頭。
她卻看不見產品介紹上的那一行小到極致的字——「壓片糖果」。
晚上臨睡覺前,我媽拿著一堆瓶瓶罐罐進了我的房間。
她挨個擰開瓶子,倒出裡面各色各樣的小糖豆,然後塞進了我的嘴巴裡。
我麻木地咀嚼著,看著我媽臉上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。
半夜我突然咳醒,哮喘發作。
我塞在枕頭下的藥不翼而飛。
劇烈的咳嗽帶著強烈的窒息感,吸進去的每一口氣,都沒有呼出來的多。
我扶著牆,趔趄地走出房間。
我找遍了家裡的每一個角落。
最終在廚房的垃圾桶裡找到了我的藥。
破碎的塑料外殼混著白色的粉末。
我媽把我的藥砸了個稀巴爛。
2
那是一個很痛苦又很漫長的夜晚。
我無數次被咳醒,無數次被迫坐起來呼吸。
胸口像漏氣的風箱,我每呼吸一次都能聽到喉嚨深處呼哧呼哧的氣喘音。
醫生說,我的哮喘必須要吃藥,如果不控制病情,以後會越來越嚴重。
我能僥幸逃過這一次發病,可下一次或許就不一定了。
於是第二天我頂著腫得像豬頭一樣的臉,我對著我媽說:「這陣子學校事情多,我要搬回學校去住。」
我借口搬回學校住,一方面是想暫時逃離她,一方面也是真的有事情。
我媽淡淡地應了一聲:「早該回學校了,我還能省點心,一天天在家我還得伺候你……」
她一副輕飄飄毫不在意的樣子。
怕她沒聽清,我特意又重重強調了一遍:「老師留了好幾份小組作業,我這幾天必須待在學校裡,沒法回來。」
她看了我一眼:「知道了,我又不是聾子,你不回來我還清闲。」
臨走時我媽把那一堆瓶瓶罐罐塞進了我包裡,她十分有耐心地囑咐我,這個吃幾顆,那個吃幾顆。
我適時地乖巧點頭。
一到了學校,我就把那堆東西毫不猶豫地丟進了垃圾桶。
我媽就是這樣,無論大事小事,通通溝通無效。
每次反復溝通,就算她當時理解,但一遇到事情,她卻仍然活在自己的世界裡。
哪怕我瘋狂強調我不吃大蒜和韭菜,她想吃就吃,不用管我,我吃別的就好。
但是她每次還是一遍又一遍地讓我吃。
她明明見過我吃過大蒜後,深夜抱著馬桶吐得昏天地暗的狼狽模樣。
她一邊焦急地拍著我的背,一邊嘴裡卻在埋怨我:「你這孩子,你不能吃蒜就別吃了啊,幹嗎還要吃……」
像有一把小錘子,不斷敲打著我的胃。
麻木的疼和惡心交織在一起。
我紅著眼睛看著她。
是我非要吃的嗎?
明明是她炒的每一盤菜裡都有大蒜,還要逼著我全部吃完。
她把一個毫不講理的槓精詮釋得淋漓盡致。
我重新買了藥,在學校相安無事地度過了三天。
能感覺到我的病情已經穩定了很多。
可不知道是不是藥的副作用,我變得很暴躁焦慮。
周四晚上,我正在做小組作業的時候,我媽一個電話就打給了我。
電話裡她的語氣很是焦急,她嚷道:「你這孩子眼裡到底有沒有我這個媽?學校離家那麼近,三四天怎麼都不願意回來?」
「我這麼多年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,怎麼教出了個不著家的白眼狼?」
她越說情緒越激動,嗓門拔高,聲音也逐漸變得尖厲。
我強忍著怒火,放軟了語氣說:「我說了,我有小組作業,暫時在學校住。」
我媽的耳朵像塞了棉花,她自顧自地說:「你再忙,不能回來吃飯嗎?我辛辛苦苦做了一大桌子菜你不回來吃,我今天一大早晨就去買菜,還專門買了你愛吃的……」
我攥緊了貼在耳朵上的手機。
一瞬間,我仿佛聞到了一股惡臭飄散的氣味,讓人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惡心。
我實在找不出Ṫùₑ形容詞來形容我媽的這種做法。
要不是她和別人交流溝通時都那麼通情達理,我甚至都要覺得她是不是生來就有理解障礙。
但我漸漸明白,她的理解障礙隻針對我一個人。
因為我是她生出來的,我隻能依仗於她。
所以她從不Ṱû⁷願意把我放到一個平等的地位交流。
她從不會尊重我,隻是像完成任務一樣,對我說著一些「關切」的話,實則是借口把脾氣發泄在我身上。
再用「我是你媽」這樣的話術堵住我的嘴。
最後形成一個僅有我受傷的完美閉環。
我抓著手機,對她撕心裂肺地喊道:「你有沒有聽我講話?是不是我好好講你永遠都聽不懂?我說了我不回去!」
「我和你說了幾遍我有事情不回去,別拿什麼白眼狼不著家來綁架我行嗎!」
3
電話那頭的我媽頓了頓,沉默許久吐出來一句帶著哭腔的話:「你和我嚷什麼?你這是和媽媽說話的態度嗎?」
和她好好講道理她不聽,別人發起火來生了氣,她沒理又說別人態度有問題。
我沒再理會她,生平第一次,我掛斷了我媽的電話。
我爸媽離異很久了。
小時候我媽對我的態度很是不痛不痒,與其說我是一個女兒,更多像是與她無關緊要的陌生人。
後來她的年紀變大,似乎意識到了這輩子隻有我這一個孩子了,後半輩子隻能靠我給她養老。
她才刻意接近我,試圖與我親近起來。
高中的時候,她執意要把我從奶奶家接回來。
剛開始我還是很高興的,畢竟能和自己媽媽變得親近,能夠得到愛,是每一個小孩所渴望的。
可漸漸地,我也發現了她隱藏在母愛之下的自私與不堪。
她一面說著我隻需要好好學習,錢的事情不用我擔心,想吃什麼想要什麼都會給我買。
她一面又說,家裡很窮,哪怕是去賣血賣房子也要供我念書,所以要我省著花錢。
每次聽到這種話,我都像是一條被放在火上兩面反復煎烤的魚,無比煎熬。
感動和愧疚這兩個毫不相關的詞匯,卻在此刻牢牢地捆綁在一起。
我第一次覺得這兩種感情交織在一起時,毫無違和感,適配度極高。
我媽開著一間不大不小的美容院,租著小區裡的一間房子,工作和生活就都擠在這間小房子裡。
她面對客人時,臉上總是揚著謙卑又溫和的笑。
她不會對客人以及朋友發脾氣,年紀還小的我就成了她情緒上的唯一一個垃圾桶。
她的情緒很不穩定。
上一秒還在說我學習累,讓我多休息。
下一秒又一邊拖地一邊罵我,家裡什麼活都不幹,沒良心。
我永遠都不知道她會在哪一刻爆發。
就連往面條裡倒醋這樣的小事,我都要糾結斟酌再三,生怕又觸動了她的Ŧú¹神經。
那天她帶我去水果攤,說要給我買水果。
她拉著我的手溫柔地說:「蓓蓓,想吃什麼隨便挑。」
我淡淡地說:「我沒什麼想吃的。」
她埋怨地看了我一眼:「你這孩子怎麼什麼都不要?都說了你不用擔心錢,買幾樣水果能花多少錢?」
我知道她嘴上這樣說,可如果我真的選了我想吃的櫻桃或者菠蘿,她又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理由不買。
要麼是上火,要麼是不新鮮。
我指著搞特價的蘋果說:「那就買點蘋果吧。」
她松開我的手,連看都沒看一眼蘋果,徑直走向擺著香蕉的臺子。
她喃喃自語:「蘋果都吃膩了,這香蕉多好,還是買香蕉吧。」
她每一次都是這樣,看似把選擇權交給了我,實際上卻從沒真正讓我選擇過。
我不愛吃香蕉,她卻執意買了很多。
香蕉堆在冰箱裡很久很久,都生了小黑點。
我媽氣不打一處來,她罵道:「你這孩子怎麼不早點說?你要說你不愛吃香蕉我就買蘋果了啊!」
那會兒我還會嘗試著反駁她,我說:「媽,我那天就說過了啊,我說買蘋果,是你非要買香蕉的……」
可每一次她都會毫不猶豫地打斷我,她理直氣壯地說:「我怎麼不知道你說過?你要是說過我還會買香蕉嗎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