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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韓姐還提了一嘴我買褲子的事，我都沒反應過來。
我趕緊揉了揉臉，跑出辦公室去找老程。
老程正在大廳裡接待家屬，幫韓姐介紹墓地。
我過去沒等到和他說話，領導的電話就到了。
不過電話是給韓姐打的。
韓姐原本就嚴肅的臉，頓時變得緊張起來。
我們都看出大事不妙，韓姐掛斷電話後急聲說：「瑾承，你今天休息不了了，剛才有樓塌了，好幾輛車都出事了，你趕緊去後面幫靜靜他們幹點活吧。」
我應了一聲匆匆往後面跑去通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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孫靜靜這些負責給客戶穿衣服、化妝的工作人員聽到後，頓時忙碌起來，趕緊提前作準備。
很快，陵園負責殯葬運輸的司機華師傅回來了。
他跑進屋裡說：「小百殿那邊出事了，一個樓塌了，大堵車啊，我繞了一大圈才回來的。」
孫靜靜和另外三個女孩手沒停，低著頭說：「領導已經通知過了，我們正準備呢。」
華師傅過來幫我整理東西，小聲說：「砸了好幾輛車，我看到一輛公交車都變形了，那一大片啊，老慘了。」
我聽著他不斷地描述著現場情況，竟和我夢裡發生的一切極為相似。
不過他開著車，不可能靠太近，所以我也隻能聽個大概。
這時老程進來朝我說：「瑾承，那姑娘又過來找你了，你見不見？」
大家都好奇地看向我，眼神裡不免還透露出幾分調侃和曖昧的意味。
「投訴我的那個姑娘？」
一句話什麼旖旎氣氛都沒了。
「別去，四百女孩不是好惹的。」大家紛紛勸我。
可惜不是我說不見就不見的，那個女孩自己推門進來了。
她的臉色不太好，站在門口就這麼直直地看著我。
沒辦法，我隻能跟著她來了樓道。
「給你。」
她掏出四百塊錢塞在我手裡：「我男朋友都說了些什麼，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。」
我把錢一把甩在她身上。
「我不認識你男朋友，你別胡說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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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百女孩當然不可能放我走。
我這次態度那麼惡劣，她竟然沒生氣，反而撿起錢有些愧疚地說。
「你不要生氣，當時是我不對，我父親剛剛去世，我腦子不清醒，心情也不穩定，說錯話了，對不起。」
她還道歉了啊，我氣頓時就消了。
有時候消氣隻需要一句話的事，但想讓我再多說些什麼，那可不是道歉就能解決的問題。
說實話我不信任她，這麼陰晴不定，我怕她套話。
所以，我說：「我不知道，我們沒有接觸過。」
四百女孩一再向我道歉，我一再表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。
最後她繃不住了，直說：「他向我借錢了，隻借四千，你有什麼看法？」
我沒接話，她就執著地看著我，非得等我接話。
一時間樓道裡安安靜靜的，誰都沒有再繼續下的意思。
我想的是你男朋友向你借錢，關我什麼事？我能有什麼看法？
我既不好奇也不關心，我本就和你毫無關系，你跑來找我說這個事幹嘛？
我們就這麼面對面站著，終於她再次繃不住了，說：「你不問我接下來怎麼做嗎？」
「你決定的事就做吧。」
「你說我借不借？」
「我也不知道，這件事確實很難選擇。」
「是吧，我也覺得很難說借還是不借。畢竟隻有四千，我還能借得起，但是下回他再借怎麼辦呢？以後越借越多怎麼辦呢？
「如果我不借，他就提分手不還我錢怎麼辦啊？好難選擇啊，不借的話也不好，他是我男朋友啊，那太傷感情了。」
我認真地看著她，連句復合的話和表示認同的表情都不敢給。
女孩繼續向我發問：「所以，你說我應該怎麼辦？」
我敷衍地說：「我不知道，真太難了，這題我不會。」
四百女孩生氣了。
「我爸爸在夢裡說讓我找你指點迷津，你怎麼一點都不上心呢？」
「我不認識你爸爸，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。」
我越過她看向樓道另一頭，那個老爺子在朝我拱手。
他還是希望我能幫幫她，可惜我不同意這個提議。
就在這時韓姐跑進來朝我喊道：「快點，車來了！大家趕緊都出來接客戶。」
我忙說了句「失陪」就趕緊往外面，很快大家都跑出來了。
一輛接一輛車開了進來，很多家屬、警察也跟了進來，哭聲在大廳裡連成一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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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故很嚴重，S亡人數不斷攀升，華師傅和老程也出車去接了。
我們每個人都忙個不停。
就在我推著車往冰庫送客戶的時候，孫靜靜登記時突然驚呼一聲：「哎呀，怎麼是她啊。」
「有認識的人嗎？」
「那個……」她抬頭看看我，示意面前已經放進冰櫃裡的裹屍袋。
「那個投訴你的女孩。」
我瞬間瞪大眼睛，不可置信地上手就拉開了拉鏈。
一張蒼白的臉露了出來。
確實就是剛剛在樓道裡還和我交談過的那個女孩子。
她S了？
她竟然S了？
我不可思議地看向門口，那剛才和我談話的又到底是誰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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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來不及想那麼多了。
因為實在是太忙了。
所有人都焦頭爛額地忙碌了整個通宵之後，我得空知道了那女孩兒和她男朋友都在此次事故中喪生了。
她男朋友租住在那棟三層小樓裡，結果沒想到他們竟然一起遇難。
她媽媽來之後哭得如同淚人一樣。
我很想問問那個男朋友有沒有向她女兒借錢，可這話實在說不出口。
我把老程拉過來，讓他想想辦法。
老程先狠狠瞪了我好幾眼，但還是替我去打聽消息去了。
老程是很善於聊天和安慰更多人的，為人處世和我這個少言寡語的根本不在一個層次。
很快，老程回來了，他說家屬裡面有個是女孩的閨蜜，閨蜜說女孩兒昨天又發信息抱怨。
「她男朋友確實向她借錢了。」
「借多少？」
「四千。」
我和老程都沒說話，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最後我兩手一攤。
「來來來，現在你還說我是白日做夢嗎？不然四千這個事能這麼準確？」
「那肯定不能啊，你要沒和人說過話，不可能有四千這個事，但這也太巧了吧？」
「所以她本來是想來的，可沒來得及離開那棟樓。」
「不，她下樓了，但沒走遠，不然遺體不可能這麼周全。」
那就是她要來陵園，想找我說這個事，結果遇難了可還是按照計劃執著地來了？
我嘆了口氣，心裡的鬱結解開了一些。
這個邏輯我自己解釋得通，管他別的怎麼著呢。
反正我沒瘋。我想著，管他真的、假的或者真能看到些什麼呢。
隻要我自己沒瘋就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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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早晨。
四百女孩的媽媽來了，我們正接待的時候，一個男的走了進來。
瞬間，我再次瞪大眼睛，這不是四百女孩她的男朋友嗎？
他不是和女孩一起遇難了嗎？屍體還在冰櫃裡放著，他跑出來幹嗎？
我……白日見鬼了？
我掐了掐大腿，真疼啊。
可是幻象並沒有消失，我心裡頓時緊張起來。
想著自己就算見「鬼」也不能這麼清楚吧，還是我又大白天就睡著做夢呢？
我盯著他不住地打量，竟然看到他走向女孩媽媽，兩人很快說起話來了。
我問韓姐：「你看那人是誰啊，看著眼熟。」
「不是投訴你那姑娘的男朋友嗎。」
「我記得他昨天不是和女孩在一塊呢，他沒事啊？」
「他沒事，真命大，就姑娘遭遇不幸了，他躲過一劫。」
「不對啊，我記得孫靜靜說過他也S了。」
「呸呸呸，你小點聲，人家沒事，你肯定聽錯了。」
韓姐讓我去後面找孫靜靜去，我找去的時候她正好在整理名單。
我找她核實的時候，她很奇怪我當時怎麼聽的，一下把事岔出去那麼多。
「我說的時候屋裡可還好幾個人在呢啊，我說他們一起出了樓了，女孩出事了，男的受了一點輕傷。
「好在他沒S，也是命大。」
孫靜靜看我還是一副不信的樣子，把名單往我手裡一塞。
「自己看去吧，名單不可能出錯，我們核實好多遍了。」
我把名單仔細查看了好幾遍。
確實沒有，她男朋友活得好好的。
S的隻有那個四百女孩。
所以，我到底是在哪個環節出了問題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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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切又回到了原點。
我心情沮喪得一塌糊塗。
昨天我還興高採烈地相信自己沒瘋，今天我覺得自己可能早就已經瘋了。
隻不過從外表看不出來，內裡分裂得太厲害，反而呈現出很穩定的假象。
「老程，我覺得……」我話沒說完，他被叫走了。
近來陵園太忙了，我和他都不得空闲。
不光是他，我也得帶客人出去選墓地。
快入夏了，天已經熱了起來，來祭拜的人也多了。
大家都想得很開，不會再執著於清明前後，平日能來的就盡量來了。
我正看著很多人聚在一起闲聊的時候，跟在我旁邊的那對老夫妻說道：「還是這裡人少，安靜。」
我看看坡上坡下那麼多人，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。
我向天空，萬裡無雲，晴空碧日。
今天不但陽光明媚，風中還帶著一絲絲熱氣。
現在是上午十點鍾，陽氣正盛。
所以，我不可能看到「鬼」，我這麼安慰自己。
我低頭再看，陵園裡除了我們三個，就隻剩下同事們帶領的幾個客戶了。
真的還在，虛假地消失。
我真瘋得厲害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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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我和老程說自己不行了，得去醫院看看。
「咋的，你要去精神病院啊？」
「那不能吧，萬一確診了我也害怕。」
「那你掛什麼科？」
「呃……睡眠科？」
「你失眠嗎？」
「那倒不會，睡肯定能睡得著，隻不過不控制夢境就一直做噩夢，醒了和沒睡一樣。」
「醫生給你開些安眠藥，那是不做夢了，基本和昏過去沒區別。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