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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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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穿了林氏和祝舜華送來的那身白衫。


名僧苦海大師親自坐於高臺誦經。


 


今年已經三月,不見一滴春雨,民間惆悵難熬。


 


大師誦經一個時辰後,零星雨滴垂落。


 


聖上剛露出笑意,這雨就停了,連地都沒澆湿。


 


倒是人群裡發出驚呼。


 


正中央的太子妃祝舜華,鵝黃衣衫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變成了血色,衣衫透血。


 


她滿臉不可置信,對我怒目而視。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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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這明明是你……」


 


大師目光如炬,「這正是上天的旨意,太子妃已是禍端,旱魃上身。」


 


聖上面色鐵青。


 


不顧祝舜華滿口冤屈,被人栽贓之說。


 


叫了侍衛直接將其拿下,即刻打入天牢。


 


說來也巧,太子妃進了天牢後,當夜就下了雨。


 


她做實了旱魃上身,不可能再留著了。


 


對此,太子一言不發,沒有為自己的太子妃說一句軟話。


 


他自顧不暇,生怕東邊的災星引來父皇多想。


 


幾乎是不遺餘力地將一切反常,都推在祝舜華身上。


 


三天後,天牢裡抬出了一具屍體。


 


我帶著書語前去看了一眼,S狀可怖。


 


書語離得極遠,不敢細看。


 


我卻看得認真,將祝舜華血肉模糊的樣子看得清楚。


 


這,是第二個。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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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雨連綿,百姓歡欣鼓舞。


 


聖上心情極好,重新寵幸於我。


 


昭雲宮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,白鶴水中嬉戲,園間菜色青青。


 


唯獨林氏求見我時,神情猙獰。


 


書語擋在我身前:「娘娘,丞相夫人她好似有些不對勁。」


 


我一眼瞥見林氏袖中突出之物。


 


「祝夫人是想來同我做個了結,還是想知道真相?


 


「你是不是想問,為何你們計劃好的旱魃身份,不是我,反而成了妹妹呢?」


 


林氏發絲糅亂,臉上肌肉顫動。


 


與初見時那個端莊賢淑的貴婦判若兩人。


 


她陰毒的眼神在我臉上劃過,令人無端心慌。


 


或許,多年前她也是這般打量我母親的。


 


可我不是我母親。


 


她聲音喑啞:「你是何時發覺的?」


 


我將那條月白色長裙擲在地上,「用牽魂花汁泡過的衣衫,遇到檀香,就會變成紅色。


 


「母親聽說這個方子的時候,就沒有懷疑過嗎?」


 


我養母是遊醫。


 


我自幼認藥草,學醫理。


 


林氏嘴角翕動,艱難問出:「你被困後宮,又是如何在舜華的衣服上動了手腳?」


 


我彎了彎唇角,「聽聞王側妃小產後身子不適,難以伺候太子。


 


「而妹妹重新得寵,處處挑釁王側妃,三天兩頭便去她的院子折騰一番。」


 


林氏掩面而泣,眼淚順著指縫流出。


 


我接著說:「你將妹妹教得太好了,她從來都是痛打落水狗,從未想過要為別人留一絲尊嚴。


 


「若不是她這性子,我估計還要費心經營。」


 


林氏目眦欲裂,喉中溢出尖叫聲,「都怪那賤婢當日膽小不敢掐S你,隻是將你扔在荒郊野外。


 


「竟讓你苟活至今,害得我華兒好苦。」


 


她掏出袖中利刃,側身朝我衝了過來。


 


可刀刃還未觸及我,就被衝入的侍衛踢飛出去。


 


皇上緊隨其後,攬了我的肩膀,慶幸道:「方才貴妃說你母親求見,看著好似有些不太尋常的樣子。


 


「幸好來得及。」


 


他聲音微微顫抖,帶著憐惜。


 


我將臉埋在他肩頭,隻覺得好笑。


 


這時候他生出了惻隱之心,可當年他卻輕描淡寫地給我母親譜寫了S局。


 


我母親身S那日,是他來不及,還是他一手安排呢?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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經此事後,我更獲盛寵。


 


皇後常年隻有尊貴沒有寵愛,唯一能與我爭寵的容貴妃生了極重的風寒,臥病在床。


 


我一時間風頭無兩,夜夜伴君。


 


皇上最喜歡我白衣黑發,僅著一支梅簪。


 


像極了我的娘親。


 


午夜夢回,我聽到他夢囈:「對不起,雲姐姐。」


 


看,做多了虧心事的人。


 


連夢裡都是懺悔。


 


京中喜事不斷,並不因誰的離世而影響。


 


太子娶了新太子妃,虞國公府嫡女裴清寧。


 


雖然祝舜華已S,但我在後宮如日中天,祝海生的地位依然被抬得極高。


 


林氏獲罪後,不過一月他又重新娶了繼室。


 


新夫人裴疏月,乃新晉太子妃的小姑姑。


 


這就是林氏引以為傲的寵愛。


 


當年她為嫁進府中害S我母親,如今背負人命奪來的男人在她S後連一月的緬懷都做不到。


 


何等諷刺。


 


祝海生與太子極為默契地建立了新的關系紐帶。


 


太子已得到朝中超過半數臣子的支持。


 


與他鬥爭多年的七皇子,偏偏生母容貴妃身體抱恙,出不上一份力。


 


太子聲勢極盛。


 


皇上身體漸漸不好了。


 


他在床榻上越發吃力,需要我裝出歡愉的樣子。


 


可男人對於自己行或不行,很有感知。


 


他覺得或許是身體膩了我。


 


為了證明自己身強體健,納了不少新的美人進宮。


 


徒勞無功。


 


太醫不敢多言,隻勸說縱情聲色,不利龍體。


 


皇上因此更添煩躁。


 


他才年近四十,卻垂垂老矣。


 


而他的太子正值壯年,身強體健,手下門客眾多。


 


盛夏時節,太子聽任門客建議,大興水利,成效卓著。


 


再立大功後,封無可封。


 


他離無上之位不過臨門一腳。


 


皇上壽誕那日,太子妃裴清寧彈一曲百鳥朝鳳,竟引來百鳥朝拜。


 


可最後,那鳥群竟大多數圍著太子。


 


僅有少許飛向皇上。


 


席上眾人拍手而樂,太子意氣風發。


 


皇上眸中劃過一絲暗光,轉瞬即逝。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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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疆戰事起,多年未嘗一敗的鎮北大將軍三萬將領對陣離國千遊兵,竟吃了敗仗。


 


快馬加鞭歸京的,除了奏折,還有一面盾牌。


 


兵部送去前線的這批盾,是太子親自監督。


 


看著與尋常無異,卻極脆。


 


連孩童都能用石子敲裂。


 


大將軍親筆:「有斥候親眼看見太子與離國大將相見。」


 


算了時間,正是太子側妃小產,太子大鬧皇後宮中被關禁閉在東宮那段時日。


 


皇上獨自坐了許久。


 


再起身時,眼中生出S意。


 


「朕教他揮刃守天下,可他卻將刀刃對準了朕。」


 


這個年盛的兒子,氣勢已經高過他了。


 


他無法忍受。


 


可皇後多年經營後宮,眼線密集。


 


在皇上初有動作時敏銳感知,匆匆傳信太子。


 


翌日,太子逼宮。


 


親手捉了龍椅上的父皇,逼他寫下禪位詔書。


 


未曾想,在幽州歷練的七皇子神不知鬼不覺帶兵歸來,恰好瓮中捉鱉。


 


太子兵敗垂成。


 


皇上親自將這個曾經寄予厚望的兒子貶為庶人,流放千裡。


 


皇後也打入冷宮,由身體好轉的容貴妃代理後宮。


 


太子黨一幹人等都被清算。


 


唯獨我的父親,被我求情後逃過一劫,被架空成了掛名丞相。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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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去容貴妃宮中請安時,遇到了七皇子。


 


這是我第一次見這位戰功赫赫的七皇子。


 


他身材高大,鷹眼高鼻,氣質凜冽,帶著軍人的血性肅S,一身威壓。


 


僅此一見,我便知道,太子鬥不過他。


 


容貴妃笑道:「青棠妹妹可是妙人,若非與她合作,此番謀劃也不會如此順暢。」


 


我搖搖頭,並不貪功。


 


「貴妃娘娘聰慧過人,能屈能伸,便是沒我,也會成事。」


 


她啟唇輕笑,風華萬千。


 


「贏是能贏,血流千裡與兵不血刃卻差別甚大。


 


「當日你送姜湯暗示我將計就計,又教我裝病抽身,便是幫了我許多。」


 


我掏出藥瓶,呈至七皇子面前,「這是我養母所留秘藥,可以叫人精神恍惚,日日想起前塵遺憾愧疚往事,終日鬱鬱,卻不至於S去。


 


「這瓶藥,勞煩七皇子給廢太子服下。」


 


七皇子眸若點漆,伸手接過。


 


容貴妃單手託腮,臉上劃過一絲玩味,「我竟不知你與廢太子還有仇怨?」


 


我眼中含淚,「受人所託。」


 


我的養母,是太醫令的同門師妹。


 


兩人青梅竹馬,早早定了親事。


 


太子幼年頑皮,偷偷溜出宮去看燈會,卻被人牙子擄走。


 


被太醫令瞧見,匆匆跟了上去。


 


後來太醫引走那伙S人越貨之徒,讓太子返回後找侍衛來救。


 


可太子與侍衛匯合後,怕事情鬧大惹了皇上不喜。


 


他竟隱瞞此事,閉口不言。


 


太醫令被那伙賊人百般折磨後挑斷手筋腳筋,丟棄在荒野處。


 


他消失在成親的前一日。


 


養母找到他屍首的時候,已是兩月後了,他的屍體被野狗吃了大半。


 


隻能原地火燒,帶回一抷骨灰。


 


那時養母哭得難以自抑,「師兄那麼清雅的人,連個全屍都沒留下,若不是我自幼與他相熟,恐怕沒人能夠認出那是他的屍身。」


 


她一生未嫁,終日找尋真相。


 


後來在太醫令的衣冠冢旁撿到了我,她生了惻隱之心,將我養大。


 


可惜養母重病難愈。


 


這些陳年仇怨,隻能由我來報了。


 


20


 


哪怕再逞強,皇上的身體卻是一日日不行了。


 


太醫如流水般送來的補藥也於事無補。


 


皇上漸漸也認了。


 


他最喜歡在我宮中,吃我親手做的小菜。


 


那道素拌問荊,帶著山野清香,是他的最愛。


 


無人知曉,過往的年歲裡,養母給我起名叫問荊。


 


問荊嫩芽可做菜餚。


 


但全株微毒,需謹慎處理。


 


昔年太後懷胎時中了毒,所以皇上胎中帶毒,先天衰弱。


 


後來吃了許多藥才抑住。


 


可我做的問荊,從不用水焯過,偏生涼拌。


 


那一點點輕微的毒性,牽引出了他的胎毒。


 


多年前,他心愛的女子不願進後宮,卻愛上了風光霽月的文官祝海生。


 


他懷揣著因愛生恨的小心思。


 


又擔憂骠騎大將軍趙均功高蓋主,授意祝海生做假證,親手覆滅了趙家,讓將軍府三代人不得善終。


 


也讓娘親在後院受盡煎熬。


 


她本該是馳騁沙場的紅纓槍,最後卻在後院中成了一朵沉墜的雲,碾落成泥。


 


多年後,見到她的女兒, 他滿心愧疚。


 


心甘情願上了鉤。


 


夜半夢回,都是對於前塵往事的悔。


 


可惜。


 


昔日種因, 今日食果。


 


21


 


冬雪落下時,皇上已經不太行了,氣若遊絲。


 


丞相祝海生進宮寫遺詔。


 


他在林氏S後未曾向我發難, 而是緘口不言。


 


此時終於找了機會向皇上獻言, 讓我殉葬。


 


等他出了大殿, 就被帶到我這裡。


 


祝海生氣定神闲,「遺詔都是聽從聖上口述, 早已寫下,你此時找我也無用。」


 


我親自給他倒了一杯梅酒, 「聽聞父親曾將我母親比作梅花, 俗氣的粉;而繼母卻是夏初的荷, 婉約的青。」


 


「父親如此喜歡青色,可知自己頭頂也是青青。」


 


他身後,一個男人被推出來。


 


我看向他那張白皙的臉, 「父親可知這人是誰?」


 


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, 我一字一頓,「這是林氏的情夫,也是祝舜華的生父。」


 


祝海生頹然後退, 跌坐在椅子上。


 


我粲然一笑, 「父親可知, 林氏在與你相識時, 已經生下了一個女兒?


 


「後來她與你苟合後, 用自己三個月大的女兒換了我出去。


 


「那個你愛屋及烏萬般寵溺的假千金, 其實是林氏與別的男人的女兒。」


 


祝海生狀若瘋癲, 瘋狂搖頭,「不可能,林氏隻是善良, 她與舜華並無血緣。


 


「倒是你母親與皇上行過苟且之事, 你不是我女兒。」


 


我被氣得笑出了聲,「你捫心自問, 這話你真的信嗎?


 


「你究竟是真有證據,還是為自己的朝三暮四尋的理由?」


 


他的表情空茫, 神情悽然。


 


步履沉重地從宮中離開。


 


在家中不過半日,便懸了白綾。


 


22


 


七皇子登基那日, 我送上了一副親手畫的白鶴圖。


 


皇上將我帶回宮時, 以為我是那池中的鶴。


 


他隻當養了個小玩意, 平息自己心底的愧疚。


 


可我卻是以身入局。


 


這日之後, 後宮裡少了一位妃子, 天牢裡少了一位太子側妃。


 


江湖多了兩位普通女子。


 


我叫問荊, 她叫小蓟。


 


問荊止咳,小蓟清熱。


 


我們的餘生會扎根天涯各處,如同春草年年再綠。


 


相貌過人,才情了得的王徽音。


 


若是嫁入尋常人家, 未必不會過得極好。


 


可偏偏她是姨娘生的孩子,被貴人選中成為工具。


 


她與我的目的不同,卻同樣生活得小心翼翼。


 


一步錯,就萬劫不復。


 


幸運的是, 我們都活下來了。


 


我與七皇子唯一求的,就是帶她一同離京。


 


白雲深處,鶴別空山。


 

T T 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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