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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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玥妃笑靨如花,有恃無恐,額間一點朱砂閃著靡光。


「據說她被幾個壯漢輪流上樁,下邊都被撕爛了,不住流血,水汪汪的眼兒,求得那叫一個可憐。」


 


「不愧是丞相府的二小姐,真是頂尖兒的貨色,那些人可到今天還意猶未盡呢。」


 


我的淚登時就滾了出來。


 


我捧在掌心都怕化了的小姑娘,那麼溫軟可愛的一個小姑娘。


 


為什麼會有畜生忍心這麼對她。


 


「這是阿娘蒸好的糖糕,阿姐,你先吃呀。」


 


「這支步搖太漂亮了,隻有阿姐這樣的仙女才可以戴!阿姐,給你。」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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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阿姐。阿姐。」


 


「阿泠最喜歡阿姐啦。」


 


我好像又聽見她叫我了。


 


玥妃冷笑著,嫵媚萬千的臉上多了幾分不屑。


 


「蘇月清,誰叫你非要狐媚惑主,搶走屬於本宮的寵愛的?」


 


「本宮說過,本宮要毀了你的一切。」


 


「玥妃。本宮從來沒想過和你鬥,也從來沒喜歡過段平章這種渣滓。」


 


「但這宮裡,不隻你一個人會那些宮鬥的伎倆。」


 


我緩緩地朝她露出一個笑,然後在她驚駭不已的目光裡後退了兩步,滾落長階。


 


臺階化作尖刀利刃,將我傷得鮮血淋漓,小腹處先是灼熱絞痛,後來又變作冰涼麻木。


 


血染長階,在暮光映耀之下,一片灼灼的鮮紅。


 


我的孩子沒有了。


 


我隻覺得痛快。


 


阿琛和阿泠,這兩個對我來說最最重要的人,都已經不在。


 


除了他們,我在這世上再無牽掛。


 


不如,帶上這個可憐孩子,一道去地府團聚吧。


 


「貴妃娘娘!」


 


我聽見一個聲音,把我從混沌中又拉了出來。


 


那聲音焦急地走了樣,帶著股哭腔。


 


接著,我感覺自己被他攔腰抱了起來,幾乎是沒命地往前跑。


 


想不到他一個宦官,力氣倒是挺大的,手上那樣穩。


 


那樣穩。


 


像阿琛一樣。


 


少時家宴,我不慎落入池塘險些喪命,阿琛也是這樣抱著我尋醫官。


 


兩個人的面孔,在這一瞬,在我迷離的眼中重疊。


 


一滴淚落在我的手背上。


 


我聽見扈樾說——


 


「大小姐,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!」


 


阿琛,我認出你來了。


 


14


 


睜眼時,我又躺在了蘭章宮的床上,還被段平章抱在懷裡。


 


腰間骨頭都被折斷了,不知包了什麼藥,火辣辣地撕裂著疼。


 


我的孩子沒能保住,太醫說,我此生再不能有身孕。


 


段平章將藥一勺一勺喂到我嘴裡,那藥汁苦得我想哭。


 


「朕已經處S玥妃,將她掛在了城牆上示眾。」


 


「阿清,你別難過,朕會命人給你好生醫治,咱們一定還會再有孩子的。」


 


再無懷孕可能,那真是最好,我殘缺了,就和扈樾一樣了。


 


雖沒S成,卻也再沒有了什麼利用價值,從此我便再不承寵,和扈樾在這深宮裡相互取暖,就這麼半S不活地捱下去吧。


 


我忽然間覺得有點奇怪,按理說這種情形,扈樾應當在我身旁侍奉才對,他人呢?


 


段平章見我四處亂瞟,笑得陰森。


 


「你在找誰?」


 


驚雷「啪」的一聲在耳邊炸開,我恍惚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慶功宴會上,四周渺茫,再無阿琛的身影。


 


「朕猜,你在找扈樾?」


 


「他一個奴才,竟肖想主子,已經被朕處以極刑了。」


 


段平章眼中顯出一絲扭曲的得意,他環著我,一點點地梳理著我的發絲。


 


我隻覺五雷轟頂,心髒處像是被刀扎穿了一樣難受,疼得幾乎不能呼吸。


 


「他不是您的眼線嗎,什麼時候有肖想主子的本事?」


 


「哈……一個狗奴才,也值得平章動這麼大的氣。」


 


我盡力平復心緒,指甲掐進滿是汗水的手心,掐得滲出了血。


 


「也不必皇上勞心費神地施刑,不如直接把他丟出宮去,免得髒了眼睛。」


 


「是麼?」


 


段平章拿出一塊染血的手帕,其上潦草地繡著一個「樾」字。


 


「貴妃不是歡喜到給他繡手帕了嗎,怎麼又成了狗奴才?」


 


我隻覺自己滿頭冷汗,幾乎再也支撐不住,可又怕自己的失態會害了扈樾。


 


「貴妃不用裝作不在乎了,這極刑之下,人可撐不了多久。」


 


「貴妃不如來求朕。」


 


「你一求,朕一高興,就把他放了。」


 


我知道。


 


我知道了。


 


段平章就是想要扈樾S。


 


求了也S,不求也S。


 


可我還是要求段平章。


 


我要為扈樾博最後一條生路。


 


我掙扎著摔下床去,忍著劇痛的傷口,匍匐在段平章腳下,不住地磕頭。


 


「求求皇上,求求皇上……」


 


「放了他吧。」


 


15


 


扈樾被「放」了出來。


 


滿身傷痕血汙,奄奄一息。


 


他已經受了不知多少道刑罰,被鞭笞,被關進水牢,被扔進虿盆,被夾碎骨頭,渾身上下都浸著血。


 


酷吏們都覺著奇怪,他一個宦官,居然撐到這時候還沒S。


 


我跌跪在地上,同手同腳地爬向他,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。


 


極度崩潰之下,我已經發不出什麼聲音,喉間隻有「嗬嗬」的幾聲喘息。


 


他本是緊閉著眼,似乎感覺到我的觸碰,他的睫毛忽閃了兩下,居然強撐著把眼睜開了。


 


「貴妃娘娘……」


 


我點點頭,攥緊他骨頭盡碎的手放在頰邊。


 


「阿琛,我在呢。」


 


「什麼時候……知道的……」


 


什麼時候知道的。


 


知道我蝦仁過敏,知道桃花簪劃不破手腕,知道我不會針線活計,還喚我「大小姐」。


 


哈,這世上唯有一人而已。


 


扈樾,護月。


 


我與他第一次相見,便早起了疑心。


 


我問他因何而來,他說:「我是來贖罪的。」


 


為贖他遠走邊疆沒能來娶我的罪。


 


為護好他的月亮。


 


可是,他是怎麼做到的?


 


我心中隻覺破了一個大洞,有風自其中穿過,涼得透骨,讓我的聲音抖得變了形。


 


「你……付出了什麼代價做到的?!」


 


「哈……魂飛魄散永世不能超生而已。換我能待在大小姐身邊,還是……還是挺值得的吧?」


 


「呆瓜!」我氣得渾身顫抖,「你真是笨S了!笨S了!」


 


「大小姐,我都要魂飛魄散了,能說兩句……好聽的嗎?」


 


可蘇大小姐一生嘴硬,不會說好聽的呀。


 


但凡她真會說兩句好聽的,也不至於把未婚夫氣到北疆去,叫他S在亂軍中。


 


可是阿琛要S了。


 


「阿琛,我……其實一直都很喜歡你。」


 


「很喜歡很喜歡。」


 


我的眼淚啪嗒啪嗒砸下來,扈樾卻笑了,一雙眸子漆黑明亮,閃著舊日裡意氣風發的碎光。


 


我的阿琛又S了一次。


 


以永世不得超生的代價,以滿身血汙的狼狽模樣,S在我懷ƭú⁹裡。


 


上天啊。


 


我們什麼孽都沒有造過,隻是喜歡了一個人,為什麼會落得如此下場!


 


喉間一片腥甜,我再也忍不住,大口大口地嘔出血來。


 


恍惚間,我聽見段平章僵硬的吩咐聲。


 


「照看好蘇貴妃,別叫她S了。」


 


「等她養好了身子,朕會封她為後。」


 


16


 


我沒能S成,被段平章軟禁在蘭章宮裡。


 


為防我尋S,屋中所有尖利之物都被藏了起來,連桌角都包上了軟布。


 


屋內屋外都是眼線,我沒有哭鬧,乖乖地吃飯,睡覺,還叫人送來養護肌膚的香膏,日日擦著。


 


三個月後,我身子恢復如初,玲瓏窈窕,國色生香。


 


段平章賜我湯泉新浴,溫泉水暖,清水撫過肌膚,凝成一顆一顆的水粒子。


 


我身旁的婢女小心地服侍著我,我定定地盯著她們的耳垂。


 


原來熱水沒有這麼熱,不會把身旁人的耳朵熱紅啊。


 


那……阿琛,你那時耳朵紅得要滴血,真的是被熱水燻的嗎?


 


怪不得我喊人打水擦身的時候不見你的人影,你不會難為情了吧。


 


哼,難為情還要扭扭捏捏地過來看我的身子,臭流氓!


 


那些宮女看我沒來由地笑,一個個毛骨悚然,都怕我得了失心瘋。


 


「我沒瘋,我沒瘋!」


 


我笑著朝她們解釋,「我高興!我高興壞啦!」


 


她們更害怕了,眼觀鼻鼻觀心,半句話都不敢說,隻是一個個的臉上慘白。


 


大概她們覺得,人活到我這份上,是再沒什麼高興事了。


 


怎麼沒有高興事呢,我要穿嫁衣了,大紅的嫁衣多漂亮,每個女孩都盼著穿上它嫁給心愛之人呢。


 


我這輩子,還從來沒穿過呢。


 


封後大典那日,我盛裝打扮,一襲紅衣灼灼勝火,頭上珠玉琳琅,額間一點朱砂耀目,風華無雙。


 


我都快忘了,我今年不過十八歲,正是如花似玉的好年華。


 


走過長長的宮道,一步步邁上漢白玉石階,身旁盡是嘖嘖稱贊聲。


 


有觀禮小宮女忍不住驚嘆,「皇後娘娘可真漂亮呀!」


 


我保持著微笑,走到段平章的身邊。


 


我看見他的眸子裡亮了一瞬,繼而盛滿了幸福和得意。


 


「皇後想通了就好。往後朕會一心待你,我們好好地過日子。」


 


我的笑意卻越來越深。


 


我說,「段平章,謝謝你的嫁衣。」


 


不等他反應過來,我已經飛快地拔下了頭上的桃花簪,三個月的時間,足夠我將它磨得又尖又利。


 


蘇家大小姐蘇月清,天生一副倔骨頭,這一生隻願做一人的妻。


 


明燭高臺,賓客如雲,昭昭天地可鑑。


 


阿琛,我來嫁你啦。


 


利刃沒入胸口,一點都不疼,隻有一絲清甜的涼意。


 


我自華臺之上直直跌落,最後的那一眼,似乎望見了滿樹的桃花。


 


番外·小霍


 


我叫霍文琛。


 


我有個小青梅。


 


那可真是個金尊玉貴的大小姐,驕傲得像個成日裡開屏的孔雀將軍。


 


不過呢,小爺我喜歡,我要把她娶回將軍府,給我做老婆。


 


可是就在她及笄的頭年,蘇丞相找到了我,和我說大小姐覺得我是紈绔子弟,瞧不上我,想要進宮去。


 


叫我再尋良配。


 


我開始是不信的。


 


可是在丞相府書房房頂上, 我親耳聽見她說:「霍文琛成日裡在軍營亂逛,還以為自己能和霍去病將軍一樣厲害, 實際上不過是個紈绔子弟,漂亮花樣子。」


 


我又不信。


 


可是她親口對我說,「你就是紈绔子弟, 又有什麼不敢承認的?實話實說,也不算不堪吶?你生這麼大氣做什麼?」


 


我信了。


 


第二日我就從馬厩裡撈了匹快馬趕去了邊關,我得在她進宮之前掙個軍功回來, 好叫大小姐心服口服地嫁給我。


 


北境軍營裡的日子實在不大好過, 那些人聽說我是霍大將軍的兒子, 都說我是門子貨,瞧不上。


 


我就甘心和他們同吃同住, 每次上陣, 都去做衝鋒兵,日子一長,倒也攢了些威望。


 


建功立業的機會就這麼來了。


 


赤縣一戰,敵軍潰退, 五座城池接連淪陷,殘兵敗將沿著馬道一路往靈敕山以北跑。


 


我知道他們可能是在使詐,可是我都來軍營將近一年了, 再不掙個功名, 估計大小姐都做了妃子寵冠六宮了。


 


若此次取了北狄首領薩奇的首級, 我便可以班師回朝,論功行賞。


 


我冒險追了上去。


 


果然便中了埋伏。


 


馬兒趟到了絆馬索,一聲悽厲的嘶鳴, 我自馬上摔下來,看見烏壓壓的蓄勢待發的弓箭手。


 


哈。


 


大小姐說得沒錯。


 


我果然是紈绔子弟, 果然是漂亮樣ṭùₘ子。


 


毒箭細密如雨,穿過我的胸口。


 


我大概是要S在北疆了。


 


託我從前日日操練的福, 直到氣息斷絕, 被掩埋在地裡,我還有最後一點微弱的感覺。


 


北疆真冷啊。


 


凍得人骨頭都碎了。


 


我真後悔, 真後悔。


 


今生再也見不著大小姐啦。


 


若蒼天在上, 與我做個交易可好?


 


我願意用我的一切,我的來生,永生永世, 換我能陪在大小姐的身邊。


 


……可好?


 


再睜眼, 已是兩年多之後。


 


我進入了一個宦官的身體裡。


 


我討厭極了這副身體, 細手細腳, 女人似的臉,身上還有一處羞恥不堪的殘缺疤痕。


 


這樣的身子, 騎不了馬,拉不開弓,也耍不來銀槍。


 


但我很快就要見到大小姐啦。


 


可是我的大小姐怎麼變得又憔悴, 又憂鬱, 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?


 


宮裡人不都說她寵冠六宮嗎。


 


怎麼……變成了這副樣子。


 


都怪我。


 


都怪我。


 


早知道她在宮裡過成這樣,我當年搶也得把她搶進將軍府。


 


她似乎也看著了我,一把打碎茶盞,還質問我因何而來, 是不是段平章的眼線。


 


我說,「我是贖罪來的。」


 


往後,我來保護你啊。


 


我的月亮。


 


(全文完)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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