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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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打了也是浪費,在這個世界上,沒人在乎我。】
我握住她懸在半空還沒放下的手。
再也抑制不住哭腔:「不是這樣的,你還有女兒啊!
「是不是王勇想把孩子接走?」
王勇平時都不會回這個小區,昨晚又來,肯定是為了孩子的問題爭吵。
兩人曾是少年夫妻,背井離鄉打拼,結婚十多年,隻能共苦卻不能同甘。
男人白手起家創業發達後,開始嫌棄自己的結發妻子,哪怕她還患有聽障也絲毫不顧及往日的情面。
出軌下屬後,再也不著家半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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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的婚姻,名存實亡。
可當沈嬌下定決心離婚時,卻被自己的母親斥責勸告:「多少夫妻不都是這麼過下去的,你想讓我孫女隻有媽沒有爹?」
事實上,當自己被困在枷鎖裡時,孩子也不會在支離破碎的家庭裡感到幸福。
因為我也曾是這樣的孩子。
後來是我拉著媽媽的手,抹去她眼角的淚,告訴她。
如果他讓你難過,如果你不再幸福,你就離開他。
我不會因為有一對離婚的父母而缺少什麼,相反,我會因為有一對天天爭吵的父母而整日擔驚受怕。
現在,我同樣拉著沈嬌的手,說著同樣的話。
「在這個世界上,你要先在乎你自己。其他人的眼光,根本不重要。」
14
離開醫院已經凌晨十二點。
我在醫院大廳門口,碰見了坐在臺階上的陳闫澈。
他看到我,露出了一個疲倦的笑。
手機裡,那句他來找我的消息,我沒回。
【抱歉,我是不是惹你不高興了?】
他的手語很流利,看不出破綻,也不知道從哪學來的。
「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。」
我的臉都快凍僵了,實在不想同他繼續裝下去。
【我偷偷跟來的。】
我長嘆了口氣,並沒有感覺太意外。
「回去吧。」
也怪我天真,以為隨便認識一個男人,就能和他廝守一生。
我在車上睡著了。
陳闫澈脫下外套蓋在我身上,隨後彎腰將我打橫抱起,恍惚間,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。
如果他真的是一個啞巴就好了。
可我又有一點點的慶幸,慶幸他過去的痛苦隻是欺騙我的把戲。
陳闫澈把家裡的地拖得幾乎反光,連桌上的鮮花都是三天一換。
我拿著筷子,無聲地打量了他許久。
男人好像有些心虛,始終不願意抬頭。
餐桌上,隻有飯菜的咀嚼聲。
時針指向十二點時,我平靜地告訴他。
「陳闫澈,我們離婚吧!我覺得我們不合適。」
15
男人的筷子掉在地上,匆忙俯身去撿。
我取下手指上的戒指,連帶著脖子上的項鏈,隻想還給他。
可那雙手攥住後,遲遲不願松開。
「騙子。」
我低聲吐出兩個字。
男人紅著眼眶,雙手胡亂地比劃,央求我告訴他發生了什麼。
【我不是騙子,茉茉,你一定誤會了什麼,我可以解釋……】
他裝可憐,向來在行。
「你真的是啞巴嗎?」我耐著性子最後問了他一次。
陳闫澈依然固執地點了點頭。
太讓人失望了。
我掙開他的手,要去拿結婚證。
「離婚,騙子,我要和你離婚。」
16
等我從抽屜裡拿出所有證件時,男人堵在了門口,一步也不肯退讓。
「讓開。」
我煩到了極點,伸手去推他。
結果男人趁機拉住我的手,又想故技重施地把我扯進懷中。
我反手就甩了一巴掌過去。
「啪——」
不算很響的一聲。
陳闫澈被扇歪了頭,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。
【好疼啊!】
他眼淚巴巴地望著我,比劃著自己的左臉疼。
我已經不吃這一套了。
「別裝了,天天耍我玩很有意思?」
我垂眸,挑起他的下巴。
明明一點痕跡都沒有,還那麼配合地將腦袋歪到一邊,我剛根本沒使勁。
「S騙子,讓開。」
17
「我不要!不要離婚。」
一道響亮的,略帶沙啞的男音回蕩在客廳中央。
裝聾作啞的丈夫終於露出了真面目。
我氣笑了,厲聲質問:
「你不是小時候聲帶被燒壞了嗎?不是自卑嗎?不是沒人愛你嗎?從第一天見面,你就開始騙我!」
夫妻之間,誠信不應該是最重要的嗎?
如果我們的感情建立在欺騙的基礎之上,那我無法分清那到底是不是愛。
「你到底有什麼目的?想騙我什麼?難道是這個房子?還是我和你哪個前任長得很像?」
太多的問題擠在我的嘴邊,最後隻能化成一聲沉重的嘆息。
無所謂了,反正我們的開始就是隨意的,結局也注定潦草。
可我還是忍不住想哭。
轉過身,狼狽地抹掉眼淚。
「不是的,不是的,茉茉,我隻是太愛你了才會這樣做,對不起……」
陳闫澈蹲在地上,揪住我的褲腿哀求:
「我很喜歡你,喜歡到不擇手段,我承認我的做法很無恥,但如果這樣能靠近你,我寧願無恥。
「你不要走好不好,不要離開我好不好?」
他小聲地哭泣,兩臂SS抱緊我的雙腿,生怕下一秒我就會在他面前永遠消失。
我彎下腰,依然不理解:
「我們結婚前就見了兩面,你說你很喜歡我?我在你眼裡就這麼好糊弄嗎?」
18
按理說,我現在應該氣憤地離開,但想想這個房子的戶主是我,要走也該是這個騙子走才對。
可陳闫澈像塊巨大的牛軋糖,黏在我身上就是不撒手,兇他幾聲,又扯著嗓門哭的比誰都慘。
大概就這麼僵持了半小時,他一直半跪在地上耍賴。
我這下更相信那條語音出自他口了。
表面上裝成體貼賢惠的丈夫,實際是個心機的無賴。
男人的嗓子都哭啞了。
我終於受不了他的糾纏。
「好,我給你一分鍾時間,你說說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。」
「八年前吧!也可能是九年前的那個下午。」
丈夫稍微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腕,又迅速勾住我的小腿,低聲回答。
我:「?」
「又要開始騙我了是吧?」
八九年前就喜歡我了,那時我才十六七歲,更是扯得沒邊。
「就是,就是高中的時候喜歡的。」
「胡扯,我翻過高中畢業照,根本沒你這個人。」我篤定。
「你就當我是後來喜歡你的,別管之前的了,總之我不是圖你錢也沒有把你當替身,你權當我是擠走你前男友上位的綠茶。」
陳闫澈說得很心虛,額前都起了一層細汗。
我實在頭疼:「好,綠茶是吧!行,讓開!我要上班了。」
給他說實話的機會,還是不願意如實交代,那算了。
19
我去開庭的路上,陳闫澈一直不停地發微信,我直接開了免打擾。
當事人問我怎麼愁眉苦臉的。
我知道他是擔心我狀態不好,怕影響他的案子。
那必然不可能,辯論環節,我直接舌戰群儒。
怒斥完被告,懟被告的兩個代理律師。
到最後,直接把對面說沉默了。
開完庭後,五十多歲的中年人笑爛了臉:「啊呀,周律師,之前以為你隻有一把刷子,合著還偷偷藏了一把,今天才亮相呢。走走,請你喝一杯去。」
我慌忙搖頭:「不用不用,維護你的合法權益,本來就是我的本職工作嘛。而且我也不會喝酒。」
當事人白了我一眼:「想什麼呢,我是請你喝杯奶茶而已,還想喝酒呢!那酒多貴啊!」
忘了,這人當時給律師費的時候還想跟我砍價來著,他能舍得請我去喝酒嘛。
後來我蹲在馬路牙子邊吸著杯子裡的珍珠,這人還是沒走。
「哎,你到底有啥煩心事啊周律師?今天一點精氣神都沒有。」
這個小老頭子咋這麼喜歡八卦。
不過說說也無妨。
仗著他不認識陳闫澈,我直接叉腰怒罵了半小時。
說完,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:「懂了,妮子,你就跟你老公吵架了唄!」
「叔啊,這就不是吵架的事,這是原則問題。他從一開始就騙我呢!」
「那你們相處這麼久,你喜歡他嗎?」
當事人一個問題給我問愣住了。
那要是真不喜歡,也不會這麼鬧心。
「哎呀,如果還相愛,那就在一起,如果不愛了,那就分開,你一個搞過離婚官司的律師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嗎?」
似曾相識的話,如今落在了我身上。
20
天已黑,我坐在公交站臺, 等那趟回家的公交。
剛好旁邊的廣告牌滾動, 切換了一張新廣告。
碩大的標語,惹人注目。
我上車時, 回頭瞥了一眼。
【心的世界曾是一片荒島, 隻因你的出現, 這裡開滿鮮花。】
說實話, 不知道從哪天起,我也會期待回家後能看見那張熟悉的臉。
可當我再次擰開門鎖, 屋子裡漆黑一片。
打開客廳的燈, 沙發上依然空蕩蕩。
頃刻的失落, 讓我忍不住自嘲, 算了, 算了……
「可是周茉,我不想和你就這麼算了。」
我醞釀的眼淚還沒掉下來呢, 身後那道聲音卻不合時宜的響起。
一回頭, 陳闫澈抱了一大束茉莉花站在我面前。
另外, 他染了一頭顯眼的金毛。
「九年前, 我十七, 你說你沒印象,現在呢?一頭金白色的頭發那個翻牆去柳樹下找你的混混,現在還記得嗎?」
陳闫澈好像羞於提起自己的過去, 話隻說了半截就低下了頭。
我盯著他這幅十分非主流的造型愣愣地看了很久, 終於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午後。
原來當時, 我錯把叛逆的少年,當成了啞巴。
那人的校服永遠沾著灰黑色的顏料, 眼角處總帶著傷痕, 他見到誰都不說話。
頭發弄得金燦燦的,像金毛獅子王。
「原來, 原來當時那個不會說話的小啞巴, 是你?」
陳闫澈點頭:「對, 高中體育課,他們都不和我玩,隻有你用手語問我,要不要打羽毛球的那個。」
「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呢?」
「因為我不想讓你想起來, 我就是這個不學無術的壞孩子……」
可是那時他也不算壞啊, 隻是有點不愛說話。
以至於,我以為他真的不會說話, 被其他人孤立了。
原來當時, 他是校霸太混了才沒人跟他玩的啊……
21
「陳闫澈,所以一切都是你煞費苦心的暗戀嗎?」
搜集前男友出軌的證據, 然後聯系高中同學介紹對象, 裝啞獲取我的憐憫心……
「可你為什麼不能從一開始就告訴我呢?」
我接過茉莉花,哭笑不得。
「因為以前的我很差勁,不想讓你知道。」
男人攥著手裡被我摘下來的項鏈, 輕聲道:
「愛總讓人自卑,如果你再多愛我一點就好了。」
「打住,我還沒說要原諒你呢!」
別見縫插針的撒嬌啊!
我擺弄著懷裡的茉莉花,看見上面的賀卡中寫道:
【送卿茉莉, 願卿莫離。】
好吧,我承認,撒嬌男人最好命。
- 完 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