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
 

韓亦恆走近我，咬著牙關滿臉都是戾氣。

 

「是你變心了，你愛上了梁閔。」

「所以你當初也不是真的愛我，你隻是把我當成一條需要救助的流浪狗。你自以為這樣做就能體現你很善良，如果當初流落街頭被你撿回去的不是我，而是別的男人，你也會這樣。你隻是熱衷奉獻，享受獻愛心的過程！你愛上我，並不是因為我是我！」

 

我氣急了，差點抬手想給他一耳光。

 

但還是忍住了。

 

我仰起頭看他控訴我的樣子，那雙猩紅的眼睛都快要燃起火來了。

 

我反倒笑出了聲，眼睛亮亮地衝他彎起兩道弧度。

 

「傷到你自尊了是嗎，不惜以這種蹩腳的理由詆毀我？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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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瞳孔晃動，似有一些無措。

 

「所以你還是一點也沒變。你慣會一味地享受和索取。你自己心裡清楚，從來沒有想和我走到結婚那一步。我從頭到尾都明白。可我依舊跟你回國，依舊不願提分手，隻是我想試試我們能走到哪裡。」」

 

「多虧我剛才沒有信你那番鬼話。你隻是舍不得我的關愛和照顧。韓亦恆，你說你受不了原生家庭的高壓才離家出走。可是你放蕩不羈愛自由，自己卻並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。你如果沒有在國外碰到我，到最後也隻能巴巴地滾回家。」

 

「你找我的前一刻我還在想。下半輩子我不要很精明，也不要照顧別人了。」

 

「我也想被別人愛護，也想嘗嘗被關心的感覺。」

 

「韓亦恆，或許你終於知道回頭看我一眼，但我其實根本不在你身後了。」

 

「原本我還想和你好聚好散，但如果你不想，那以後當仇人也無所謂。」

 

我越過他，走向街道。

 

身後的韓亦恆懊惱地朝腳邊那堆落葉發泄，引起好大的動靜。

 

我瑟縮了兩下。

 

在寒冷的冬日將手揣進羽絨服裡，那裡有梁閔幫我貼的暖寶寶，如同他的掌心正在包裹住我。

 

我走得極快，努力不讓自己去想韓亦恆，一心惦記街邊新出籠的包子。

 

鋪子門口排起很長的隊，一直延伸到了馬路邊。

 

我這才有空瞟了眼頭上的彈幕。

 

剛才彈幕一直在罵韓亦恆，逃婚找我這個惡女配，傷了女主的心。

 

現在還在罵。

 

【可惡，韓亦恆這個狗登西，把女鵝一個人留在訂婚現場，你就等著追妻火葬場吧！】

 

【接下來的情節真的太虐了。女鵝追著渣男到 A 城，不僅發現渣男對惡女配還餘情未了，而且還會傷心欲絕之下，過馬路恍惚出神，會被車撞斷一條腿。】

 

【女主失去了一條腿，可渣男卻失去了愛情啊！又是這種腦殘情節，一定要虐女主來換取渣男的愧疚嗎！】

 

我下意識回頭，看到莊雅心就站在我面前，她的視線也才剛剛從彈幕的方向收回。

 

我心裡咯噔一下，隨即就看見她臉色陰狠，一把將我推入了車流。

 

這一刻我明白了。

 

莊雅心在知道車子注定會撞人之後，她打算讓我替她走這個情節。

 

有女主光環的莊雅心尚且沒了一條腿，我這個不受庇護的惡女配會怎樣呢？

 

12

 

我分明看見莊雅心對我做的口型是：

 

「搶我的人，你該S。」

 

我拼命想要抓住什麼，卻已經來不及了。

 

前方一輛大貨車離我不到五米的距離，車輛尖銳的鳴笛聲幾乎撕破空氣。

 

而我的腿被護欄的鐵皮刺破，正鮮血如注，疼得鑽心。

 

千鈞一發之際，有道身影飛快地衝了出來，把我推到一邊。

 

可他自己卻來不及躲開。

 

那車速很快，我也隻是來得及喊他一聲名字。

 

「梁閔！」

 

然後那貨車穩穩地停在了梁閔面前。

 

不僅是我，就連周圍的群眾也都嚇得腿軟。

 

我滿頭大汗地起身，一瘸一拐地去找梁閔。

 

梁閔看見我流了滿地的血，將我打橫抱起，快步走到安全地帶。

 

貨車司機也被剛才的情況嚇得兩眼發黑，定了定神，立刻探出頭來指著人群裡的莊雅心，破口大罵。

 

「你這女的是不是腦子有問題！你報復社會是吧？就這個穿紅色大衣的，你別抵賴！我看著你把人家推過來的！」

 

所有人都看向莊雅心，她驚惶失措地低著頭否認。

 

「我沒有，我隻是不小心！你們別看我了，我是冤枉的呀。」

 

貨車司機不依不饒：「我剛才已經報警了，你這是故意傷人，你當我這車載攝像頭是擺設啊！」

 

彈幕停止了很久，很快爆發出一系列髒字。

 

【虧我還喊她女鵝，原來最歹毒的人就是她！】

 

【NPC 竟然覺醒了，能看見我們的彈幕了是吧！那你看清楚了，老娘是怎麼把你這個小件貨罵得狗血淋頭。】

 

【所以女主一直能看到我們彈幕，我們給她劇透說會被車撞斷腿，她就直接把女配推到馬路中央頂包是吧！】

 

【但是她下意識就以為撞人的是那輛逼近的大貨車，實際上是身後那輛小轎車啦。女主也真是蠢得可以，又壞又蠢。她明明知道這樣虐女的劇情，選擇的不是避免這種事件發生，而是讓女配去受罪。】

 

【作為女主她已經是人生贏家了，被丟失女兒的首富加倍疼愛，被各路大佬欣賞和喜歡。就算得不到男主，那七八個男配也能任她挑選了。她偏偏不想放過男主這條魚，又不肯像既定劇情裡那樣受罪。讓女配去完成受虐劇情，她再通過其他代價小一點的虐身虐心得到男主。】

 

【誰說她蠢的，人家可會算計了呢。】

 

那些彈幕已經讓莊雅心崩潰了。

 

她受不了這些辱罵，朝另一頭逃跑，可沒跑幾步就被警察按住了。

 

梁閔帶我走到醫院，我的視線越過他肩頭，隱隱看見站在遠處茫然無措的韓亦恆。

 

這之後我陷入了昏迷。

 

或許是驚嚇過度，也或許是失血過多。

 

身為惡女配的我真的很倒霉，被莊雅心推那麼一下，直接骨折了。

 

晚上的時候我就醒了。

 

梁閔正趴在我的床邊。

 

筋疲力竭的他睡得很沉，手卻一直將我緊緊握住。

 

我動手理了理他的頭發，學著那個收養我的小老太生前常常對我做的動作。

 

「霉運掉光光，小人退散。」

 

梁閔像是被我吵醒了，胳膊動了動，我立刻閉上了眼裝睡。

 

黑暗中，我察覺到梁閔灼熱的視線。

 

就在我不斷告訴自己這是錯覺時，他忽然起身吻了我的額頭，然後又貼上我的臉頰，輕輕蹭蹭我的眼皮和睫毛。

 

這是一個相互依偎的動作，很親密很溫馨。

 

他的臉冰冰涼涼的，讓人心尖發顫。

 

如果說韓亦恆之前給我的感覺是通常對我不屑一顧，偶爾還會龇牙咧嘴的小狗。

 

那梁閔就是平時特立獨行，但會在你睡覺的時候悄悄鑽進你被窩的貓。

 

一個能愛得轟轟烈烈，分開還會撂下狠話與你反目成仇。

 

一個愛得沉默，不需要說，他就知道你冷暖喜怒，和你心有靈犀。

 

最後我還是裝不下去了，有些尷尬地啟唇。

 

「梁閔，我想吃包子。」

 

梁閔也知道我在裝睡，聽我說話忍不住笑了。

 

「好。」

 

「換一家包子鋪，別去馬路邊上那家。」

 

「好。」

 

他輕輕撥弄我的劉海，哄我入睡。

 

當天光亮起時，梁閔不在身邊，我料想他應該去買包子了。

 

下一秒病房門傳來動靜，有人推門而入。

 

韓亦恆輕手輕腳地走進來，看見我竟然睜著眼睛，連忙就要離開。

 

我忍不住對他冷嘲熱諷：「別跟個賊似的好嗎？」

 

韓亦恆後背僵了僵，猶豫很久才緩慢走到我跟前。

 

「如果你又是像上次一樣，想幫莊雅心開脫, 說什麼她隻是孩子不懂事, 才不小心把我推入車流的，那你可以滾了。」

 

「沒有。」韓亦恆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誤會他。

 

「我來是想看你傷怎麼樣了。」

 

「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。」

 

「我很後悔，沒有保護好你。」

 

他拳頭攥得紅紅的, 額角青筋明顯地往外鼓著。

 

眼睛也腫了，路過不知道多少次。

 

眼底更是烏青一片, 幾宿沒合眼。

 

我看得出這次他是真心懺悔，隻是他的態度也很明顯知道,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, 我和他復合的可能相當渺茫。

 

「如果昨天是我衝出去救了你，我們還有可能嗎？」

 

我認真打量他良久, 久到他繃緊心弦來看我的眼睛，像在等待一場宣判。

 

「你說這話連自己都不信。」

 

他瞬間一顆心像是沉入谷底。

 

「那……今後我不會再打擾你。」

 

「但是, 你需要我, 我隨時都會出現。」

 

「我從前確實不懂事，但我隻是不會表達愛。無論你相不相信, 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。」

 

當他走到門口, 我還是忍不住叫住他。

 

「韓亦恆，祝你也能真正找到自己想要的人生。」

 

韓亦恆離去後，過了十分鍾梁閔才出現。

 

他將一籠已經不再冒熱的包子放在我的床頭。

 

然後沉默不語地幫我墊枕頭。

 

我拉住他的手, 他這才看向我, 眼裡寫滿了不安。

 

我張開手, 他心照不宣地將我抱住，手臂慢慢收緊。

 

我知道在我和韓亦恆談話的期間，在外面的梁閔一定度秒如年。

 

他沒有安全感, 可他不會像韓亦恆那樣難受了就會表達。

 

我拍拍他的後背：「梁閔，現在我身邊的人, 是你。」

 

聽了這話, 梁閔才如釋重負地將頭埋在我的頸間。

 

我的衣領氤氲出淺淺的潮湿，是他的喜極而泣。

 

13

 

韓亦恆那樣精明的奶奶, 同意讓自己唯一的孫子娶一個養女，除了莊雅心的女主光環以外, 也能證明我父母從前對莊雅心是真的好到沒話說。

 

但這次貨車司機提交了莊雅心將我推入車流的視頻, 莊雅心涉嫌故意S人，被警方立案調查了。

 

我父母也氣得立刻和莊雅心斷了幹淨，還準備請律師繼續追究她的責任, 試圖讓她付出最為慘重的代價。

 

韓亦恆和莊雅心的婚約當然也不作數了。

 

至於我和梁閔。

 

梁閔和其他的養子不同，他是我父母朋友的兒子。

 

他有個小姨, 是他的監護人, 我父母隻是一直資助他而已。

 

最初認親回家的時候, 我父母讓我喊他大哥, 是真的把他當親兒子。

 

現在知道我和梁閔進一步發展後, 對梁閔從兒子到女婿的認知轉變得飛快，沒有一點困難。

 

感情穩定後，就找了個機會公布了我和梁閔的關系。

 

我和梁閔訂婚的那天, 雖然隻邀請了最好的幾個親戚朋友。

 

但滿天的彈幕熱鬧得像我和梁閔舉行了什麼世紀婚禮似的。

 

成百上千號人都在彈幕上隨份子。

 

【隨一顆歡樂豆。】

 

【我就說不當戀愛腦的惡毒女配和長了嘴的反派能終成眷屬吧！】

 

【各位不要亂了隊形，在公屏上打出一個大大的愛心好嗎！】

 

我沒有注意到，其中有幾條彈幕飛快滑過。

 

【站在角落觀禮的男主好可憐，他看上去想要碎掉了。】

 

【他活該, 自己不好好珍惜，失去了才知道珍貴。】

 

【所以朋友們，不要辜負了眼前的愛人啊。】

 

【完結撒花！】

 

（完）